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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十日谈系列之第一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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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不仅不欠她什麽,而且一切都注定要我们摆脱她,因为我们身上有一股自私
自利的强大力量,很自然地和无法抗拒地、就一定会摆脱一切妨碍我们的东西。」

  我听了後十分惊骇,我对侯爵说∶「啊,先生,您说大自然不在乎这种事,
那仍然是您的不正当情欲所产生的想法。我求您暂停一分钟,不要听您的不正当
情欲,听听您的良心吧,您很快就会发觉良心谴责您这种来自放荡生活的蛮横推
理。我把您推向良心的法庭,难道这个法庭不是一块圣地,被您侮辱的大自然要
求您在这儿倾听和崇敬它的麽?如果大自然在您所筹划的罪恶上,打上十分可耻
的烙印,您难道不同意我谴责这件罪行麽?您还要对我说,情欲的火焰会在片刻
之间焚毁这种耻辱之感麽?恐怕您来不及感到满意,这种耻辱之感又要新生了,
它通过後悔的感官又使人听到它的声音,这是您所无法压制的 .」

  「您的感觉越灵敏,就越发感到痛苦┅┅每一天,每一分钟,这位被您野蛮
的爪子送进坟墓的温柔的母亲,总是出现在您的眼前,您听见她的哀怨的声音频
频叫着您的可爱小名┅┅她在您醒着的时候出现在您眼前,她在您的梦中使您苦
恼不安,她会向您张开血淋淋的被您弄得满是伤痕的双手;从今以後您在世上不
会有一瞬间幸福,您的一切乐趣都遭到破坏,您的思想混乱不堪,您不是否定上
天的权力的麽?上天的手会为您毒死所有的亲人而报复,您等不及为您的罪行欢
呼,就将为胆敢完成这些罪行而後悔至死。」

  我说最後几句话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我扑倒在侯爵脚下,我请他凭最宝贝
的东西发誓,忘记他一时迷失本性所想做的可耻的事,我答应永生永世为他保守
秘密。可是我看错人了,尽管侯爵还是精力过人,他的全部神经已经麻木了,他
的情欲达到沸点,整个人只受到罪行的控制。侯爵站起来,冷冷地对我说∶「我
看清楚我弄错了,索菲,也许我应该为你也为我自己感到恼火;不过不要紧,我
会找到别的办法的。你在我的心中失去了很多分量,而你的女主人却没有增加什
麽分量。」

  这个恫吓改变了我的全部想法∶我拒绝接受犯罪,这对我非常危险,而我的
女主人却肯定必死无疑;如果我同意作共犯,我就可以避开侯爵的怒火,而我却
必然可以挽救他母亲的性命。

  这个想法在我心里片刻就形成了,它使我顿时改变了角色,可是改变得这麽
迅速会引起怀疑,我尽量拖延我的失败,我使侯爵一次再次地重复他的诡辩言词,
我装出逐步地无言可答的样子,使侯爵相信我是真的被说服了。我为自己的软弱
辩护,说是他的辩才太强有力了,最後,我装出完全接受的样子,侯爵跳起来拥
抱我┅┅这个举动可能使我充满快乐,只可惜他的野蛮计划已经熄灭了我那颗脆
弱的心胆敢对他怀有的全部爱情┅┅我不可能再爱他了┅┅

  侯爵对我说∶「你是我吻的第一个女人,说真的,我是全心全意地吻你的┅
┅你真美妙,我的孩子;哲学的光线透进你的心里了,你这可爱的脑袋还能永远
不开窍吗?」

  我们同时议定了我们的行动计划;为了使侯爵受骗,我总是装出一副不很愿
意的模样,每逢他深入地谈论他的计划,或者向我介绍所使用的方法,我所处的
可怜地位,只有靠伪装才能骗得他团团转。我们商定∶在两三天内,时间长短由
我根据情况是否顺手确定,我要巧妙地将侯爵交给我的一小包毒药放进一杯伯爵
夫人每天早晨都要喝的巧克力饮料里;以後的事便由侯爵负责,他答应给我两千
埃居的年金,或者在他身边享受,或者在我选好可以安度晚年的地方。他要签订
这个承诺给我,但在上面不说明给我这个恩惠的原因。商量好了我们就分手了。

  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这件事完全可以向您证明同我打交道的这个
男人有多麽残暴的性格,您一定很想知道我参与了的这件事的结局怎样,因此我
就继续说下去,不中断我的叙述了。我们会面的第二天,侯爵收到了一个消息∶
他的一个叔父死了,本来他并不期望得到他的遗产,却在死时遗留了八万法郎的
年金给他。

  「我的天啊!」我知道这件事以後对自己说,「上天原来是这样惩罚恶人的!
我拒绝接受数目少得多的钱财,为的是怕丧失自己的生命,而这位有钱有势的男
人,却因为计划犯可怕的大罪而得到大笔财产。」

  可是我马上就後悔我说了亵渎神明的话,我跪了下来,请求天主饶恕我,同
时我为这笔意想不到的遗产感到高兴,我以为它起码可以使侯爵改变他的计划┅
┅伟大的天主,我错得多厉害啊!

  当天晚上德。布鲁萨克先生奔到我的卧房里对我说∶「亲爱的索菲,我的福
气多好呀!我已经跟你说过好多次,只有想法子犯罪,才能使幸福降临,幸福的
道路好像是专为恶人才开通的。八万加六万,我的孩子,我一共有十四万法郎供
给我娱乐了。」

  「怎麽,先生,」由於环境关系我装出不甚惊讶的样子,「这笔意外的财产
不能使您耐心地等待夫人自然死亡,而您还想赶快结束她的生命麽?」

  「你要我等待,我一分钟也不等,索菲,请想一想我已经十八岁了,在这种
年龄等待是艰难的。我不希望改变我们的计划,我求你,我们务必在我们回去巴
黎以前结束这一切┅┅明天动手吧,至迟不过後天,我已经急着要付给你四分之
一的年金,还想全部都交给你了。」

  我尽可能掩饰我的恐怖,他的热中於犯罪实在太可怕了。我又再度扮演昨天
的角色,可是我的全部爱情都熄灭了,我对这一个坚决不改的坏蛋只有厌恶之感。

  我所处的地位非常尴尬∶如果我不下手,侯爵不久就会发觉我在耍他;如果
我告诉德。布鲁萨克夫人,侯爵很快就会看出来他上当了,也许他会决定采取更
恶毒的办法,同时能使母亲死亡,也在我身上报复。我只剩下一条道路,就是通
知司法当局,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愿采取这个办法,最後我决定,不管发生什麽,
我都要通知伯爵夫人。在所有可采取的办法中,我认为是最好的办法,我就照做
了。

  我同侯爵最後一次会见的第二天,我对伯爵夫人说∶「夫人,我有一件十分
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可是不管这事同您有什麽关系,如果您不以荣誉担保您对
少爷大胆计划的事情不流露出不满的话,我就不说。您可以行动,夫人,您可以
采取您认为最好的办法,可是您不能声张,请您一定答应我,否则我就不说。」

  德。布鲁萨克夫人以为我要说的是她的儿子的某件荒唐行为,就照我的要求
起了誓,我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可怜的母亲得知这件可耻的罪行以後哭
得像泪人儿似的。

  「这坏蛋!」她喊出来,「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他好?如果我想防止他犯
错,或者改正他的错误,除了他的幸福和平安以外,还有什麽别的动机可以让我
这样做?是谁使他得到他叔父的遗产?除了我还有谁?我之所以不让他早点知道,
是对他的体贴。啊,这个恶魔!索菲,请你证明他的计划的恶毒,请你提出证据,
使我再也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不这麽做无法使我心中天然的母子之情熄灭┅
┅」

  於是我拿了交给我的那盒毒药给伯爵夫人看,我们将一小点毒药给狗吃,那
狗被我们小心地关起来了。不到两小时,那条狗四肢抽搐,恐怖地死亡。伯爵夫
人不再怀疑了,她马上决定采取步骤,她命令我将剩馀的毒药交给她,接着就写
了一封信给她的亲戚松泽瓦,派人送去。信中要求松泽瓦秘密地去谒见部长大臣,
将她即将被害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告诉他,取得一份逮捕她的儿子的命令,带着命
令和一个警官火速赶到乡下来,尽可能地逮捕谋害她的恶魔┅┅可惜上天注定这
件丑恶的罪行得以完成,而道德是敌不过卑鄙行为的。

  那条我们用来试验的狗把一切都暴露给侯爵了,他听见那条狗哀鸣,他知道
她母亲很爱这条狗,马上查问狗在那里,发生了什麽事情。他询问的那些人不知
道一切,没有回答他。从这时候起他起了疑心。他一句话也不说,可是我看见他
烦燥不安,整天东张西望。我将情况告诉了伯爵夫人,可是没有什麽可犹豫的,
我们能做的一切,就是催促信使赶快动身,而且隐藏好信件。

  伯爵夫人对她的儿子说,她急着送信去巴黎,请求德。忪泽瓦公爵充当叔父
遗产的执行人,因为如果遗嘱上没有人出面,恐怕要打官司;她又加上一句话,
她请公爵来这儿把继承的一切经过告诉她,以便在需要时她带儿子到巴黎 .

  侯爵是一个善於察言观色的人,他早看出他母亲脸上的局促不安,也看出我
脸上的窘困之态,他装出对一切都满意的样子,实际上是处处防范。他藉口要与
他的娈童们出外散步,远离城堡,在信使必然经过的地方等待,那个信使既忠於
他也忠於他的母亲,侯爵截住他时他毫不为难就交出了他带的信件。侯爵确信我
背叛了他,给了一百个路易给信使,命令他永远不要再回到家中,然後侯爵满腔
怒火地回家,可是尽可能抑制自己,他碰见了我,像往常一样爱抚我,问我是不
是明天动手,告诉我必须在公爵抵达前完成这件工作,说完以後就回房安静地睡
觉,一点不露痕迹。

  不久侯爵就告诉我,这件可耻的罪行实现了,如何实现的?可能像我在下面
叙述那样┅┅夫人第二天按照习惯喝她的巧克力饮料,由於饮料只经过我的手,
我可以肯定其中并没有搀和什麽。

  可是大约十点左右侯爵走进了厨房,发现只有厨师一个人在那儿,他命令厨
师立刻到花园里给他摘些桃子。厨师反驳说他不可能离开他的菜肴,侯爵坚持要
厨师满足他吃桃子的怪念头,并说他可以代他照看炉子。

  厨师走了出去,侯爵仔细察看了晚餐的所有菜肴,认为夫人最爱吃的是一种
刺菜蓟的叶脉,他就将致命的毒药倒了进去。晚餐时伯爵夫人大概吃了这道倒霉
的菜,罪行实现了。

  我这里所说的都是我的猜测之辞,德。布鲁萨克先生在这件悲惨事件以後只
告诉我他成功了。现在不谈这些可怕的猜想,只说说我由於不想参与这件罪行而
且将阴谋告诉夫人而受的残酷的惩罚吧┅┅一吃完饭,侯爵就向我走过来,脸上
保持十分冷静,他对我说∶「索菲,你听我说,我找到一种可以完成我计划的更
可靠方法,比我起先告诉你的那种方法更好,可是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我又不敢经常到你的卧室里去,我怕被人看见不好。五点准你能在花园的角落等
我吗?我到那里同你会合,我们一起去作一次长途的散步,在散步中我会把一切
告诉你的。」

  我承认,或者是上天的旨意,或者由於我过分天真,或者是我盲目,没有一
点迹象对我显示一件可怕的灾难正在等候着我;我相信伯爵夫人的安排十分秘密
和十分可靠,我万万想不到伯爵会发现。可是我心里也有一点不安。

  我们的一个悲剧诗人曾经说过∶「答应过犯罪的人,如果违背自己的诺言,
那就是一种德行。」可是违背诺言对於高尚和敏感的心灵来说,总是丑恶的,我
有点觉得局促不安,不过时间并不太长,伯爵的恶毒行动,给了我新的痛苦,同
时也平息了我这方面不安。

  他带着世界上最愉快和最坦率的态度走到我身边,我们一起走进树林,他像
往常一样同我说说笑笑,别的事情什麽都不干。每次我想将话题挪到我们到这儿
来的目的上,他总是说还要等待,他怕被人看见,因为我们的处境还不安全。

  不知不觉我们到了那株大橡树附近,那就是他第一次遇见我的地方。我再看
见这些地方就禁不住战栗起来,我粗心大意的後果和我的险恶命运这时候似乎全
部呈现在我眼前,更可怕的是我看见在那株我曾经遇过险的要命的橡树下,坐着
侯爵最宠爱的两个娈童。他们看见我们走近就站了起来,往草地上扔下绳索,牛
筋和别的使我一看见就发抖的工具。

  这时候侯爵对我使用了最粗鲁和最可怕的字眼∶「臭婊子,」他对我说,这
时候那些年轻人还听不见他的说话,「你认识这树丛吗?我曾经把你像只野兽似
的从这树丛里救出来,你本来应该死的,是我救了你的命;你还认识这棵树吗?」

  「我曾经在这棵树下威胁你说,有一天你的所作所为叫我後悔做过这件好事,
我就要将你带到这儿来。为什麽你答应过帮我的忙,谋害我母亲,而实际上你是
有意背叛我的呢?你想修行积德,却拿你救命恩人的自由作赌注,你到底是怎样
想的?你从两个罪恶中必须选择一个,为什麽你要选择最糟的一个?你应该拒绝
我的要求,而不应该先接受後来又背叛我。」

  接着侯爵就把他怎样起了疑心,怎样截住信使,怎样取得信件一一告诉了我。

  他又说∶「你的谎言得到了什麽样的结果,贱货?你拿你的生命来冒险却保
不住我母亲的生命,我的行为已经开始了,我希望我回去的时候大获成功。可是
我必须处罚你,我必须教训你知道道德这条小路并不是好走的,世界上有许多时
候做犯罪的共犯比告密者好得多。你不是不知道我的,你怎麽敢耍弄我?你以为
慈悲之心和宗教的几条清规戒律就可以缚住我的双手吗?殊不知我的慈悲心只能
为我的取乐服务,而宗教的清规戒律是经常被我践踏在脚下的┅┅或许你想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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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魅力吧?」

  他带着最残酷的嘲笑口吻加上一句∶「好吧,我向你证明,你的魅力,不管
你脱光到什麽程度,只能燃起我的复仇之火┅┅」

  不等我回答,也不对我泪流满脸表示一点同情,他猛力抓住我的臂膀,把我
拉向他的两个嬖幸,对他们说∶「这个女人想毒死我的母亲,也许她已经犯下了
这件可恶的罪行,不管我采取什麽样的防范措施。我想最好的办法是将她交给司
法当局,可是她可能在那儿保不住她的小命,我倒想留下她的一条命,让她长期
受苦。你们赶快剥光她的衣服,把她缚在树上,肚子对着树,我要按照她应得处
罚来惩罚她。」

  他的命令马上就得到执行,他们将手帕塞住我的嘴,叫我紧紧抱住树干,缚
住我的肩膀和大腿,让身体其馀部分都露出来,使之容易接受鞭打。侯爵异乎寻
常地激动,抓住一根牛筋鞭子(注9),在鞭打以前,这个残忍的人想观察一下
我的模样儿;简直可以说,他的眼睛由於欣赏我的眼泪和我脸上痛苦和恐怖的表
情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然後他走到我背後约三步远近,我马上感觉得到他出尽全力在鞭打我,从背
脊的中部一直到大腿最多肉的部分。这个刽子手停下来一会儿,他残暴地用手抚
摸他刚打伤的所有部分┅┅他低声对他的一个奴仆说了一句话,我不知道他说些
什麽,马上有人将一块手帕盖住我的脑袋,使我无法看见他们的任何动作。

  他们在背後作了一些动作以後,再一次把我鞭打得鲜血淋漓┅┅在鞭打以前
侯爵说了一句∶「对的,就是这样。」他的话音刚落,鞭子就加倍猛烈地落到我
的身上,我始终不懂得侯爵那句话是什麽意思;接着又停止片刻,他们又用手触
摸被打得皮开肉绽的部位,他们又低声说话┅┅其中一个年轻人高声说∶「我这
样子不是更好些吗?」┅┅我也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听见侯爵说∶「再近些,
再近些,」

  然後是第三次更加猛烈的鞭打,在鞭打当中布鲁萨克一连两三次说过下面几
句话,还伴随着非常难听的咒骂∶「打呀!打呀!两个一起动手,你们难道不清
楚我想她死在这儿,死在我的手上吗?」(注10)

  这些话越说越响,最後结束了这场出色的大屠杀。他们又低声说了一会儿话,
我听见新的动作声,我发觉我的绳索被解开了。我睁开眼看见草地上泄满我的鲜
血,我就知道自己处在怎样的状态中∶这时只剩下侯爵一个人,他的两个帮凶已
经不见了。┅┅

  「婊子,」侯爵对我说,同时用厌恶的眼光观察我,这种眼光是疯狂的激情
过後必然有的,「你不认为做好人代价太大吗?两千埃居年金的价值抵不上一百
下牛筋鞭子吗?┅┅」

  我倒在大树脚下,随时都可以丧失知觉┅┅那个混蛋,刚才的暴行还不能使
他满意,看见我的伤口就使他残忍地激动起来,他用脚践踏趴在地上的我,把我
踏得气也喘不过来。

  「我为人太好了,才饶了你的命,」他一连两三次重复地说,「你起码得留
神不要辜负我的善意┅┅」

  於是他命令我站起来,穿好衣服。由於我浑身流血,我只剩下这套衣服,要
避免让衣服泄上血迹,我不知不觉地捡起地上的草来揩拭身子。他在附近走来走
去,不管我,只顾自己沈思,我的肌肉肿胀,血还在流,伤口疼痛得使我无法容
忍,这一切都使得我无法穿好衣服,而在我面前的这个凶恶的人,使我落到这种
地步的这个恶魔,几天以前我还想为他牺牲生命的人,没有流露出丝毫怜悯之情,
没有动一动手指头帮我一下。

  等到我穿好衣服以後,他走过来对我说∶「你走吧,你爱到哪里去就哪里去,
你的口袋里还剩下些钱,我不拿走你的钱,可是你得注意不要再在我眼前出现,
在巴黎不行,在乡间也不行。你在公众面前,我警告你,要承认自己是毒死我母
亲的人;假如她还有一口气,我就让她把这个想法带进坟墓;屋子里的人全都知
道这一点;我要向司法机关告发你。」

  「你的第一件官司,你以为已经结束了,实际上只是暂缓处理,我警告你,
人家告诉你官司已经了结,那是在骗你;让你处在这样的环境中,目的是观察你
的行为,原来的决定没有撤销,因此巴黎也不是你合适居住的地方。现在你身上
背着的不是一件官司,而是两件官司,你的对手不是一个卑鄙的高利贷者,而是
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这个人决心一直追赶你到地狱,如果我饶你一命,你却用
来乱喊冤枉和恶意诽谤别人的话。」

  我回答他说∶「先生啊,不管您对我多麽严厉,您也不必害怕我的作为;关
系到您母亲的生命时,我认为应该反对您;关系到可怜的索菲时,我永远也不会
采取行动。永别了,先生,祝您的罪恶给您带来幸福,正如您的残暴给我带来痛
苦一样,无论上天怎样安排您的命运,只要上天肯保全我这条贱命,我就一定用
它来为您祈祷。」

  侯爵抬起了头,听了我这番话他忍不住朝我看了看,看见我满面泪痕,站也
站不住,他害怕自己会一时软下来,狠心的他就走了开去,不朝我看一眼,等他
走到不见人影的时候,我瘫倒在地上,完全陷在痛苦之中,让我的呻吟声响彻四
野,把我的泪珠洒满草地。

  「我的天主啊,」我喊道,「这是您的意愿,您的不朽的旨意上面写着∶无
辜的人又一次成为罪恶和不公平的牺牲品;惩罚我吧!天主,我受的痛苦比您为
我们所受的痛苦还差得远呢;让我为崇敬您而忍受的痛苦使我终有一天能够获得
您答应给予弱者的奖赏吧,弱者在苦难中眼睛始终朝着您,不停顿地歌颂您的光
荣!」

  天已经全黑下来了,我站也站不住,更无法走远。我想起来四年前我在比现
在好一点的悲惨情况下,在那里睡过一夜的矮树丛,我尽我的能力爬了过去,找
到原地方我躺了下来。还在流着血的伤口使我痛苦万分,精神受着压抑,内心隐
藏着悲伤,我在那里度过了想像不出的悲惨的一夜。

  天亮时分,我的年轻力壮和坚强性格给了我一点力量,离城堡太近使我惊吓,
我赶紧离开,我走出树林,决定碰运气到我所看见的第一所住宅里去。我走进了
离巴黎约廿四公里的克莱小镇。我找医生,人家告诉了我医生的家。我请求医生
为我包扎伤口,我对他说我为了爱情纠纷离开了母亲在巴黎的家,不幸走进了邦
迪森林,落到几个流氓手中,他们把我打成像他看见的样子,医生给我治伤,条
件是我必须到乡村书记员那里口述一分笔录,我答应了。

  看来很可能医生作过一些调查,但是我从来没有听人家说起过。医生愿意收
容我住在他家,直到我的伤口痊愈为止。由於他尽心为我医治,不到一个月我就
完全好了。

  我一恢复到我能出外走走的时候,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村子里找一个相当机
灵和相当聪明的女孩子,到德。布鲁萨克城堡去打听一下,我离开以後发生了什
麽事。

  我这样做并非纯粹出自好奇心,也许好奇心在这里是危险的,也是不合适的,
可是我在伯爵夫人家所赚的那一点点工资都留在我的房间里了,我身边只带着不
到六个路易,在城堡里我却有接近三十个路易。我认为侯爵不致於狠心到拒绝还
给我合法赚来的钱,我相信他的第一次怒气过去以後,他不会第二次又给我不公
平的待遇。因此我写了一封尽可能动人的信给他┅┅唉!这封信太动人了,我的
悲哀的心也许在无意中还为这个恶魔说了话。

  我细心地隐藏我住的地方,只请求他将我的行李和我藏在房间里的那一点钱
还给我。一个年龄在二十岁至廿五的农村姑娘,人又机灵又聪敏,答应给我送信,
而且答应暗中为我搜集情况,以满足我等她回来时对她提出种种疑问的要求。

  我明确地告诫她不要说出她从哪里来,不要提起我,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提起,
只说她是从一个男子手中接到信,而这个男子是从几十公里以外来的。这个农村
姑娘名叫让内特,她动身走了,廿四小时以後她带来了回音,夫人,最重要的是
告诉您德。布鲁萨克侯爵家里发生的什麽事,然後我让您知道我收到回信的内容。

  他的母亲伯爵夫人在我离开城堡那天沈重地病倒了,廿四小时以後在痛苦和
可怕的抽搐中死去,亲戚们都来了,伯爵装出不胜悲痛的样子,宣称他的母亲是
被一个贴身女仆毒死的,这个女仆名叫索菲,当天就逃走了。大家都在寻找这个
贴身女仆,找到她就送她上断头台。

  侯爵得到他母亲的遗产以後更加富有了,他简直没有想到,保险箱、珠宝、
德。布鲁萨克夫人所有人所不知的财富,使她的儿子,除了入息以外,还拥有超
过六十万法郎的票据或现金。人家都说,透过他装出来的痛苦,他简直隐瞒不住
他的满心高兴。

  他的亲属应他的要求来观察解剖他母亲的尸体,亲属们哀痛可怜的伯爵夫人,
发誓要抓住凶手为她报仇,然後就离去了,留下侯爵安静地享受他的卑鄙行为的
全部收获。德。布鲁萨克先生亲自同让内特谈过话,他问过她许多问题,各种问
题都有,那个农村姑娘用非常坚定和坦率的态度回答他,使他无法可施,只好不
再逼迫她,决定给她一封回信。

  「信就在这儿,这封可诅咒的信,」索菲边说边从衣袋里拿出信,「就是这
封,夫人,有时候我觉得我的心很需要这封信,我要保存它一直到我最後的一口
气为止。您如果不怕汗毛直竖您就读读它吧。」

  「一个能够毒死我母亲的无耻的女人,在犯了这件滔天的罪行以後,居然还
胆敢写信给我。她最好是隐瞒她的藏身之地,她可以肯定如果人家发现了她,她
就没有好日子可过了。她还敢索取┅┅她说什麽金钱和衣服?她留下的东西抵得
上她偷的东西吗?她住在这所房子里的时候就偷东西,她最後完成她的罪恶时也
偷东西,她偷的东西还少吗?不准她第二次像这次一样再派人来,否则必将逮捕
替她跑腿的人,直到司法机关发现这个有罪女人隐藏的地点为止。」

  德。洛桑热夫人将这信还给索菲,对她说∶「继续说下去,我亲爱的孩子,
这是多麽可耻的态度┅┅自己富得流油,而拒绝还给一个可怜的穷女孩合法赚来
的钱,只因为她不想当帮凶,这是绝无仅有的卑鄙无耻的行为。」

  索菲继续将她的经历讲下去。唉,夫人,我拿着这封可诅咒的信哭了两天,
我哭的是信中卑鄙无耻的态度,而不是它拒绝我的请求。

             ********

  我又成了罪犯了,我叹息着对自己说,我第二次陷入司法的樊笼,只为的是
太遵守法律了┅┅没关系,我不後悔;不管我的遭遇如何,我既没有良心上的痛
苦,也没有懊悔,我的灵魂是清白的,我没犯别的错误,如果有,只是过於相信
公平和道德的观念,但是我相信它们永远不会抛弃我。

  我完全不相信侯爵所说的他们在到处搜寻我的话,这话不像是真的,因为我
要是在法院出庭对他说来是十分危险的,我想在他内心深处他更害怕见到我,我
没有什麽理由在他的恐吓面前感到害怕。这些想法使我决定留在该地,如果可能
找一分工作,等到我的钱包有点涨起来时我才离开。

  医治我的医生名叫罗丹,他建议我为他工作。他是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性
格严厉、粗暴、野蛮,但是在当地享有很好的名声,人人称赞他精通医术,他家
中没有女人,因此,他很高兴在下班回家时有一个女佣来管理家务并照顾他本人。
他建议每年付给我两百法郎,还给我分红,我都答应了┅┅可是我不相信我的新
主人,他始终不知道我是何许人也。

  我在他家工作了两年,我的主人除了我应做的以外,从来对我没有分外要求
°°这是我应该为他说的一句公道话。虽然我在那里有许多痛苦的回忆,可是精
神上的安定使我几乎忘记了那些悲痛。每遇到我做一件合乎道德的好事,上天一
定马上使我遭遇不幸,这一次上天也将我从短期的幸福中带走,又将我扔进新的
灾难中。

  有一天,家中只有我一个人,我尽责任到处巡视的时候,似乎听到地窖底下
传来呻吟声,我走过去┅┅我比较看清楚了,我听见一个女孩的哭声,可是一扇
紧闭着的门把她同我隔开,我没法子走进她躲藏着的地方。我的脑子里产生了各
种各样的想法┅┅那小东西能在里面干什麽呢?罗丹先生没有孩子,我也没有看
见他有姐妹或侄女等等要他关心,因而被他处罚关在地窖里面;他的生活很规矩,
我也不相信他会关着这个年轻姑娘来满足他的兽欲(注11),他为什麽要关禁
她呢?我十分好奇,想解答这个疑问,大着胆子去问那个女孩子,问她在里面干
什麽?她是谁?

  那个不幸的姑娘回答我说∶「唉,小姐啊,我是森林里一个煤炭小贩的女儿,
我只有十二岁。住在这儿的先生,趁我父亲离开的时候,同他的一位朋友,在昨
天将我绑架到这儿来。他们俩将我绑住,扔进一个装满麸皮的口袋里,我在里面
根本不能叫喊,他们将我搁在马背上,昨天晚上把我弄进了这所房子,他们立刻
把我关进地窖。我不知道他们要把我怎麽样,可是一到了这儿,他们马上就脱光
了我的衣服,让我赤身露体地受他们检查,他们问我的岁数,最後神气像是屋子
的主人那位先生,对另一位先生说,必须将手术改在後天晚上,因为我惊吓得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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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害了,稍为安静一下,试验的效果就会好些,又说我完全符合当实验对象的所
有条件。」

  说完这些话以後小女孩就沈默下来,又开始辛酸地哭泣。我请她安静一点,
我答应照顾她。我觉得应弄清楚罗丹先生和他的朋友拿这个不幸的女孩干什麽,
那位先生也是一位外科医生。不过我经常听见他们说过「实验对象」这个词,这
次听小女孩一说,我马上怀疑很可能他们有一个可怕的计划,要在可怜的小姑娘
身上作活体解剖。

  在确定是不是这个残酷计划以前,我还要打听一下。罗丹先生同他的朋友回
来了,他们一起进晚餐,支使我离开他们,我假装听从,却躲在一旁听他们谈话。
他们的谈话只进一步证实他们在酝酿一个可怕的计划。

  罗丹先生说∶「如果不能够在一个暴死的孩子身上检验血管,解剖学就不是
完整的。因为只有从这种收缩我们才能得到有关这件值得注意的器官的完整分析。」

  他的朋友说∶「对於保护童贞的处女膜也是同样的道理,必须用一个孩子来
动手术。对青春期的女孩子我们能够观察什麽?°°什麽也没有;月经撕裂了处
女膜,使一切研究结果都不正确。」

  罗丹说∶「最讨厌的是各种毫无意义的反对理由阻止了技术的进步┅┅仅仅
牺牲一个实验对象,却可以挽救千千万万的人,对这样的代价我们还能动摇吗?
依法杀人,同我们的杀人有什麽不同?法律那麽英明。其目的难道不是牺牲一个
人来挽救成千上万的人吗?我希望没有什麽能够阻止我们的行动。」

  「啊,对我来说,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另一个说∶「如果我胆敢一个人干,
我很久以前已经干了。这个生来不幸的可怜的女孩子是不是很爱惜生命呢?她这
样做是帮了她自己和她的家庭啊。」

  「如果我们去买她,她家为了钱是肯卖她的。可是我的原则是∶所有下贱阶
级的人都是试验的好材料,我的朋友;就是用他们作试验我们才源源不绝招来宝
贵的业务,业务使我们发财┅┅」

  我不必告诉您他们两人其馀的对话了,他们谈的只是有关医术的问题,我没
有放在心上。可是从这时起,我一门心思只用在不惜任何代价去挽救这个可怜的
牺牲品身上;医术的进步固然从各方面讲都是宝贵的,可是这种进步要以一个无
辜的生命作代价,我认为是太大了。两个朋友分手以後,罗丹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约好是件这个残酷手术的日子,他同平常一样出门,只对我说他同
他的朋友像昨天一样回来吃晚饭。他刚走出门我就只想着我的计划┅┅老天爷帮
忙,可是我得到的是什麽样的报应啊!

  我走下地窖,再一次询问小女孩┅┅她回答我的始终是那几句话,始终是同
样的恐惧;我问她是否知道他们走出地窖时把钥匙放在那里┅┅「我不知道,」
她回答我,「可是我认为他们带走了┅┅」

  不管怎样我仍旧到处寻找,我的脚在泥沙里碰到了什麽东西,我弯腰下去┅
┅正是我要找的钥匙,我打开了门┅┅可怜的小女孩扑倒在我的膝下,将她的感
恩的眼泪洒湿了我的双手,我这时丝毫没有想到我在冒什麽险,也没有考虑等待
我的命运是什麽?只是一心要帮助这个孩子逃走。

  幸喜我带她出村子时没有遇见任何人,我把她带到通向森林的道路上,吻了
她,庆幸她的得救,也庆幸她重新出现在她父亲面前时,她会给父亲带来欢乐和
安慰。

  两个医生在约定的时刻回家了,他们的内心充满了执行他们的丑恶计划的希
望,他们高高兴兴地很快就吃完了晚饭,立刻到地窖里去,为了掩饰我做过的事
情,我只采取一项预防措施,就是将锁打碎,把钥匙放回原地,造成小女孩自己
逃走的假象,可我要欺骗的那两个人不是那麽容易上当的┅┅罗丹非常气愤地回
到地面上来,他一把抓住了我,立刻拳脚交加,他问我将他锁在里面的小女孩弄
到哪里去了;我开头矢口否认┅┅不久我的不幸的坦率本性就使我承认了一切。

  这时候两个坏蛋脸上的凶狠和愤怒的表情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一个建议
要用我来代替那个女孩,另一个说要给我更可怕刑罚,他们一边谈论一边打我,
这个人打完另一个人打,最後把我打昏了,倒在地上失去知觉。他们的怒火才稍
稍平息了一点,罗丹使我苏醒过来,我一恢复知觉,他们就命令我脱光了衣服。
我战栗着听从了。等到我如他们所愿浑身赤裸时,他们一个按住我,另一个开刀
;他们从我的每只脚上切去一只脚趾,然後叫我坐下来,他们每人从我的嘴里拔
去一颗牙。

  「这并没有完,」那个残暴的医生说,边说边把铁放在火里,「我收容她的
时候她被人鞭打过,我释放她的时候要给她打上烙印。」

  这个无耻之徒一边说一边将烧红的铁烙在我的後肩膀上,通常人们只烙在盗
贼身上,医生的朋友按住我,使我无法动弹,只能随他去。

  「这臭婊子,看她再敢回来,她敢!」罗丹气恼地说,又指着我肩膀上屈辱
性的烙印,「凭着这烙印,我就有足够的正当理由秘密地和迅速地辞退她。」

  说完以後,两个医生抓住我,把我一直带到森林的边沿,那时是夜晚,他们
将我狠心地遗弃在那里,事前还警告我,不许说他们一句坏话,否则以我所处的
卑贱地位,这样做是危险的。

  换了别的人,一定不把这个恫吓放在心上,因为只要人家能证明我的烙印不
是法院打上去的,我为什麽要害怕?可是我的软弱,我惯常的老实,在巴黎和德。
布鲁萨克城堡的不幸遭遇所产生的恐惧,都使我变得六神无主和惊吓万分,我只
想在我的创伤稍为好点时,赶快离开这鬼地方。由於他们曾经细心地为我包扎伤
口,第二天早上伤口的疼痛便大为减轻。

  我在一棵树下度过了一生中最可怕的一夜,天一亮我就动身走了。我脚上的
伤口妨碍我快速前进,可是我急於离开这片不祥的森林,第一天我就走了十六公
里,第二天和第三天也是一样。可惜我不辨方向,也没有问人,我只是在巴黎周
围兜圈子,第四天傍晚,我才到达圣地。

  我知道这条路可以通到法国南部各省,我决定沿着这条路走,尽我的可能走
到这些遥远的地区里去,我以为在我的家乡我找不到的和平与安息,也许正在天
涯海角里等着我呢。

             ********

  错了,大大地错了!不知还有多少凄凉的境遇在等着我!我的所有财产,在
罗丹家里比在德。布鲁萨克侯爵家里更少一点,以致我不必分开来存放,幸而我
全数带在身边,换句话说,就是大约十个路易,这就是我在德。布鲁萨克家储蓄
下来的,和我在医生家做工得到的全部总和。

  我过於不幸,发觉他们没有取走我的这点救命钱就很高兴了,我认为这笔钱
起码可以帮我一直找到工作为止。烙印等耻辱的标志都是藏在衣服里面的,我认
为可以永远不让人知道,这些不会妨碍我谋生;我只有廿二岁,我虽然疲弱而纤
细,身体却健康,我的模样儿不幸被太多的人赞美过,我拥有的若干德行虽然经
常给我惹麻烦,却能安慰我,而且我希望终有一天上天会给它们一些报酬,或者
起码会使它们所吸引来的灾难暂停一下。

  於是我充满了希望和勇气,一直走到桑斯,在那里我没有治好的双脚使我感
到穿心的痛苦,我决定休息几天。可是我不敢将引起我痛苦的原因告诉任何人,
我想起来罗丹曾用某些药医治同类的创伤,我也去买了一些来自己医治。一个星
期的休息使我完全恢复健康;也许我会在桑斯找到一份工作,可是我念念不忘的
是走得越远越好,我连工作也不愿找,就继续赶路,我的目的是到多菲内省去碰
运气。在孩童时我就听人家谈起过这个地方,我认为这里就有幸福,我们看看结
果如何吧。

  在我的一生中,无论环境如何,宗教观念始终没有离开过我。我蔑视那些不
信神的人高谈阔论空洞的诡辩之词,我认为这些全是来自他们的放荡生活,而不
是出自坚决的信仰,我用我的良心和勇气来对抗他们,我从这两者总能找到反驳
他们的方法。由於我的不幸遭遇,有时我被迫忽略了去做礼拜,我一有机会就马
上补做了。

  我是六月七日从奥塞尔出发的,我永远不会忘记这段时期。那天我赶了大约
八公里路,开始觉得热起来了;我登了一座小山,山上有一个树林,离开大路稍
远,在大路的左边,我想在山顶上凉快凉快,还在那里睡几个小时,这样可不必
花钱住旅店,比在大路上休息也安全。

  我上了山,在一棵橡树脚下坐了下来,吃了一些面包和清水,就算是我的节
约午餐,然後我就美美地睡着了。我享受了两小时的安静。我一睁开眼睛就觉得
大路左边风景宜人,有一个一望无际的森林,林子中间离我约十二公里左右,我
隐约看到一座钟楼,怯生生地出现在空中。

  「多美好的清静,」我心想,「我真羡慕钟楼能在这地方长住久安!这座钟
楼一定是几个修道女或者几个神圣的隐士幽静的隐僻处,这些人一心只想着宗教,
只顾尽他们的本分,远离这个险恶的社会,在这个社会里罪恶经常同清白进行斗
争,而且不断取得胜利。我相信所有的好人都住在这所钟楼里。」

  我正在这样想着,一个同我年龄相仿的姑娘,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她在放牧
一群羊。我问她那座钟楼里住着些什麽人?她回答我说,我看见的是一座修道院,
住着四个奥斯定会改革派的隐修士,他们的虔诚,禁欲和节制饮食,是没有人比
得上的。

  这个姑娘还对我说∶「人们每年到修道院去朝圣一次,朝拜一个能够显示奇
迹的圣母,凡是虔诚的人向圣母求什麽就得什麽。」

  我激动万分,很想立刻跪在圣母脚下求她帮助我。我问那姑娘是否愿意陪我
一起去。她回答我说不可能,因为她妈总在家里等着她,但是到钟楼去的那条路
很好走,她指给我看,还说主持神父是个最可敬和最神圣的人,他一定会很好地
接待你,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也许还能帮助你。

  「他们称为尊敬的拉斐尔神父。」那姑娘继续说,「他是意大利人,可是他
整个一生都在法国度过,他喜欢这儿的清静,罗马教皇是他的亲戚,曾经好几次
建议给他高薪厚禄,都被他拒绝了。他出身於名门望族,性格温和,热心助人,
年龄约有五十岁,十分虔诚。这一带的人都把他当成圣人。」

  这个牧羊女的一番话更煽动了我的热情,我恨不得马上就到这所修道院朝圣,
而且用礼拜的办法来补赎我过去忽略本份的过失。我自己虽然很需要别人的施舍,
我仍然赏了几个钱给那个姑娘。

  我就动身朝修道院前进,这所修道院的名字叫「林中圣玛丽」。我回到平原
上来时,看不见那座钟楼,只有森林做我的向导。我没有问那个牧羊女从我所在
的地方到修道院一共有几里远,不久我就发觉两地距离远比我估计的更远 .可是
我不气馁,我到达了森林的边沿,看见天色还亮,就决定深入森林,自认为在天
黑以前可以到达修道院┅┅这时候就发觉四面毫无人迹,一所房子也没有。只有
一条鲜少足迹的小径,我只好不顾一切沿着这条小径走过去。

  从小山到这里,我起码走了二十公里,我还以为最多不过十二公里就可以到
达目的地了。眼前我什麽都没有看见,而阳光正准备离开我;最後我终於听到了
离我不到四公里的地方传来了钟声。我循着声音过去,越走越快,小径也逐步变
宽┅┅从我听见钟声开始,走了一个钟头的路程以後,我看见了篱笆,接着便看
见了修道院。

  修道院的地点真是僻静到了极点,周围没有一家住家,最近的人家也有廿四
公里远,而且修道院的四周还围着一层十二公里的森林。修道院座落在洼地里,
我走了半天下坡路才到达那里,这就是我回到平原以後看不见钟楼的原因 .

  修道院的园丁小屋里住着一个管花园的修士,要进入修道院先得问一问园丁。
我问这位圣洁的隐士能不能让我去见主持神父┅┅他问我有什麽事┅┅我对他说
是宗教责任┅┅一个许愿吸引我到这虔诚的隐居所来了,我吃过千辛万苦,如果
我能跪倒在圣母脚下一分钟,或者跪倒在这所房子的主持人脚下一分钟,我吃的
苦就得到补偿,因为这所房子供奉着能显示奇迹的圣像(注12) .

  修士听了後叫我休息一下,他马上走进修道院。当时天已全黑,他说神父们
在吃晚饭,他要等一会儿才能回来。最後他同一个神父一起回来了,他对我说∶
「这位是克莱芒神父,小姐,他是修道院里的管事,他来看看您的事情是否重要,
以便决定是否打扰主持神父。」

  克莱芒神父是一个四十五岁的男子,身材肥胖异常而且人高马大,目光凶狠
而阴沈,嗓音冷酷而沙哑,初见面时不仅没有给我安慰感,反而使我吓了一跳┅
┅我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说也奇怪,过去的灾难全部像抑制不住似的出现在我
混乱的记忆中。

  「您要什麽?」神父相当粗暴地问我。「难道现在是到教堂来的时间吗?您
的模样儿像个二流子。」

  我连忙拜倒在他脚下说∶「神父,我认为不分昼夜都可以进入教堂;我是从
远方来的,我的心充满了虔诚和热爱,如果可能的话我请求神父听我忏悔,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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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完全认清我的良心以後,您就知道我是不是有资格跪在你们供奉的圣母像前。」

  「可是现在不是忏悔的时候呀,」神父的口气有点软了下来;「您今晚在哪
里过夜?我们这儿没有地方供您住宿,您最好还是明天早上再来。」

  我回答他说,我有好多理由不能够早上来,他不回答我,却去通知了主持神
父。过了几分钟我听见教堂的门开了,主持神父走进园丁小屋向我走过来,请我
跟他一起进入教堂。我想应该马上给您描写一下拉斐尔神父是怎样一个人∶他的
年龄同人家告诉我的一样,但是他长得年轻,看起来像只有四十岁;他人很瘦,
相当高,一副聪明温柔的模样,虽然有点意大利口音,法语却说得很好,外表上
装腔作势,骨子里阴险毒辣,我以後有不少机会可以向您证明这一点。

  「我的孩子,」神父满脸春风地对我说,「虽然时间已经很晚,而我们又没
有在夜间接待信徒的习惯,可是我仍然愿意听您忏悔,听完以後我们再想办法让
您好好地过一夜,到明天您就可以及时地向我们供奉的圣像致敬。」

  说完以後,神父点燃了圣像架子周围的几盏灯,叫我跪下来,命令园丁修士
走开,关好所有的门,请我放心地将一切都告诉他。遇见表面上这麽温柔的一个
人,克莱芒给我造成的惊吓完全消失了,我在神父的脚下低头认罪,然後我把我
的一切经历告诉他。我总是又天真又容易相信人,关於我的一切,我一点不向他
隐瞒。我把我的全部错误告诉他,将我的不幸遭遇全都告诉他,一点不隐瞒,连
可恶的罗丹在我身上的耻辱烙印也让他知道了。

  拉斐尔神父十分注意地听我说,他甚至还带着慈祥和怜悯的神气叫我重复几
次某些细节┅┅他一连问过几次的问题是关於下述几点∶

  1。我是不是真的是巴黎人和无父无母的孤儿;

  2。我是不是真的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可投靠的亲戚,没有一个我可
以通信的人。

  3。我有没有告诉牧羊女说我想到修道院来,我有没有约好回去时同她会面。

  4。我是否确实是处女而且只有廿二岁。

  5。我能否肯定没有人跟踪我,而且没有人看见我走进修道院。

  我满脸天真地回答他的问题,完全满足了他的要求,於是神父站起来握着我
的手对我说∶「来吧,我的孩子,今天晚上时间太晚了,不能带您去礼拜圣母,
明天我会满足您的要求,让您在圣像脚下领圣体,现在先想想您自己,去吃晚饭
和睡觉吧。」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我往圣器室走。

  「怎麽?」我禁不住产生了一点不安,我问他∶「神父,我在您的内室吃饭
和睡觉吗?」

  「还有别的什麽地方,标致的朝圣女?」神父回答,打开通向圣器至的一扇
回廊的门,把我引进屋子┅┅「怎麽,您害怕同四个修道士过夜?啊,我的天使,
您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并不像表面上那麽虔诚,我们知道怎样同一个漂亮的新手玩
乐的┅┅」

  神父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下流地用手紧紧抓住我身体的某一部分,羞耻心
使我不便说出来,可是我浑身颤栗,一直到内心深处∶「公平的天老爷啊,」我
对自己说,「难道我又再一次成为我的善念的牺牲品吗?我想接近教会最尊崇的
事物,难道也构成罪恶要受处罚吗?」

  这时我们继续在黑暗中行进,神父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不时停下来更换一
下他的下流手势。受到逐步成功的鼓励,他用一只手伸进我的裙子下面,另一只
手抓住我,使我无法脱逃,他肆意在我身上好几处地方乱摸,而且强迫我接受下
流的亲吻,使我感到非常心。

  「啊,天啊,我完蛋了!」我对他说。

  「我想是的,」那个坏蛋回答我,「可是现在已经不是考虑的时候了。」

  我们继续走着,他越来越大胆,我差不多要昏倒过去;到了回廊的尽头,我
们见到了一道楼梯,拉斐尔叫我走到他前面,他发觉我有一点抵抗的表示,就粗
暴地推我,狠狠地骂我,一再对我说现在已经不再有退路了。

  「畜生!你很快就会发觉,即使你落到一个强盗窝里,也不比你落到四个色
狼手里更糟,这四个色狼就要拿你来取乐了。」

  使我胆颤心惊的事在我眼前层出不穷,我已经没有时间去为这几句话感到不
安了;这几句话刚钻进我的耳朵,其他惊吓我的事已经袭击我的五官了。门一打
开,我就看见三个神父和三个年轻姑娘围绕着一张桌子坐着,他们六个人的服装
都非常下流;两个姑娘全身赤裸,正在脱第三个姑娘的衣服,三个神父的状态也
差不多。

  「朋友们,」拉斐尔走进来说,「我们缺少一个姑娘,现在有了;请允许我
给你们介绍一个真正的天生尤物;她是吕克雷丝(注13)再世,她的肩膀上有
荡妇的烙印,而这里,」他一边说一边做了一个既下流又明确的手势┅┅「这里,
朋友们,是公认为处女的确实证据。」

  哈哈大笑的声音充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这是迎接新人的笑声;我开头见
到的那个神父克莱芒,已经喝得半醉,马上大声叫喊起来,说他要验证一下是否
属实。由於我必须为您描绘一下我同些什麽人在一起,我必须中断叙述,我尽可
能不使您对我的境遇产生悬念。我认为我的处境已经相当危急,您可能不感兴趣。

  您已经相当熟识拉斐尔和克莱芒,我可以谈谈另外两个人。

  热罗姆神父是修道院里最年长的,一个六十岁的老淫棍,为人同克莱芒一样
严厉和残暴,比克莱芒更爱喝酒,他厌倦了天然的乐趣,为着使自己重新振奋,
不得不去找寻一些不正当的刺激。

  安托南神父是一个四十岁的矮个子,乾瘪瘦弱,脾气像火,外貌像色鬼,毛
多得像头熊,生活放荡毫无节制,世界上找不到像他那样喜欢逗美人和恶毒无比
的人。

  小花是妇女中最年轻的一个,她是第戎人,年龄大约十四岁,是第戎城中一
个富商的女儿,被拉斐尔的手下绑架来的;拉斐尔有钱有势,在他所属的修会中
最有势力,对能满足他的兽欲的任何人和物,都不放过。她有一头棕色头发,一
对极端漂亮的眼睛,容貌十分惹人怜爱。

  其次是科尔内莉,她大约十六岁,有一头金黄色的美发,模样儿很引人注目,
皮肤晶莹雪白,腰身美得不能再美,她是奥塞尔人,父亲是酒商,她被拉斐尔亲
自诱骗,秘密地落入他的陷阱中。

  第三个是翁法勒,是一个身材十分高大的三十岁妇女,相貌温柔,楚楚可人,
全身各部份轮廓分明,一头华美的头发,有美丽无比的胸部,充满柔情的眼睛;
她是儒瓦尼一个富有的葡萄园主的女儿,她在十六岁时正要嫁给一个可以使她发
财的男子,就被热罗姆用十分奇特的方法诱骗她脱离自己的家庭。

  这就是我要同她们生活一起的一班人,这就是那个藏污纳垢之所,我最初以
为这里是修道院,一定住着许多有德之人,想不到竟是一个垃圾箱。

  他们马上使我明白,生活在这个可怕的圈子里,我最好就是仿效她们的百依
百顺。

  拉斐尔对我说∶「你很容易就猜得到,你的灾星把你引导到这个与世隔绝的
隐,居所里来,一切抵抗都是没有用的。据你说,你吃过许多苦头,按照你叙述
的过去经历,这是真的,但是对於一个有德行的女子来说,最大的苦头你还没有
吃过呢。到你这种年龄还是处女,这正常吗?这是不是不应该再延长下去的一种
奇迹?┅┅你在这儿的女伴们被迫伺候我们的时候也曾客气一通,後来她们发现
这样做只能使她们受到虐待後,就听话了,你也会乖乖地像她们那样做的。」

  「索菲,落到你这样的处境,你还想自卫麽?睁开眼睛看一看你被遗弃在世
界上的情况吧!你自己也承认你既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你看一看,你是在沙
漠中,没有人来救你,谁也不知道你的存在,你落到四个淫棍手中,他们当然不
会放过你┅┅你要向谁求助呢?向天主吧,你刚才还十分虔诚地向他祈祷,而他
却利用你的虔诚,更有把握地将你投进陷阱中去┅┅」

  「你看清楚,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力或者神力,能够将你从我们的手中夺走,
也不可能从人所能做到的事当中,或者从奇迹当中,找出一种方法,可以帮助你,
使你引为自豪的童贞,能够继续保全下去;或者可以阻止你成为我们四个人口中
的猎物。索菲,脱光衣服吧,希望你的无条件服从能够争取到我们的善意,否则
我们的善意马上就可以变成最残酷、最具屈辱性的刑罚,而这些刑罚只能够加倍
激怒我们,丝毫不能使你躲过我们的寻欢作乐和暴戾恣睢。」

  我当然知道这一番可怕的话意味着我毫无生路,可是如果我不听从天性和良
心的指引,采取最後一个办法,我岂不是有罪了吗?我扑倒在拉斐尔的脚下,用
尽我的全部力量,哀求他不要利用我目前的情况来凌辱我,我的满含辛酸的眼泪
洒湿了他的膝盖,凡是我心目中最能哀婉动人的一切,我都大胆她哭着尝试过,
可是我还不知道眼泪对於罪犯和色狼另有一种魅力,我不知道我所尝试用来感动
这些魔王的一切,只能产生激起他的怒火的效果┅┅拉斐尔愤怒地站起来,皱着
眉头说∶「抓住这个婊子,安托南,立刻当着我们的面把她剥光了衣服,教训她,
在像我们这类男人眼中,怜悯和同情是没有地位的。」

  安托南用一只乾瘪而青筋暴露的臂膀抓住我,一边动作一边狠狠地咒骂,转
眼间他使扯掉我的全身衣服,使我亦要裸体地暴露在大伙儿面前。

  「真是一个漂亮的娘们,」热罗姆说,「三十年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麽好
看的妞儿。」

  「等一等,」主持神父说,「我们的行动必须有一定规范;朋友们,你们熟
悉我们接待新人的方法吧,让她毫无例外地每种方法都尝试一下,在这段时间里,
另外三个女的必须留在我们身边,作为後备或者用来刺激我们。」

  在场的人马上围成一圈,把我围在中间,在两个多小时中,四个色狼仔细审
查我,观察我,触摸我,每个人对我时而赞赏时而批评。

             ********

  我们标致的女囚徒说到这里,脸涨得通红,她继续说∶夫人,请您允许我跳
过去不说这个第一次见面礼中的某些猥亵的细节,夫人只要想像一下,在这种情
况中荒淫无耻的色狼肯定会有怎样的作为就行了,只要想像他们拿我同我的女伴
们逐个比较、对照和评比,您大概就会对他们第一次狂欢的情景略知一二了;可
是同我不久以後所遭受的暴行比较,这种行为太微不足道了。

                (下)

             ********

  「来吧,」拉斐尔说,他的欲念已经激动到无法容忍了,「现在是让牺牲品
作出牺牲的时候了,我们大家准备好,给她尝尝每一个人的拿手好戏。」

  这个淫棍把我放在沙发上,叫安托南和克莱芒按住我,使我的姿势符合他发
泄性欲的要求┅┅拉斐尔,这个有变态性欲癖的意大利僧人,在我身上狠狠地满
足了性欲,却没有把我变成非处女。啊,这些误入歧途的人啊!简直可以说这些
无耻的人一个个在选择他们可耻的淫乐时,都以忘记人性为荣┅┅

  克莱芒向前走过来,他既受上司的丑恶形象所刺激,也被他自己边在旁观看
边动手动脚引得淫心大发。他对我说,他并不比主持神父更危险,他向我致意的
地方不会危害到我的贞操。他叫我跪在他面前,他站起来,将身子紧贴住我,在
这样的姿势下他满足了他的无耻的性欲,在整个过程中,我被剥夺了喊冤的权利。

  接下来是热罗姆,他的神庙就是拉斐尔的神庙,不过他并不进入殿堂,他只
满足於观察门前的列柱廊。各种原始的小把戏使他激动,可是只有使用野蛮的方
法才能使他得到满足。这种方法使他成了暴君,还得到某些诡辩的支持,不幸的
是,这种恶习一代一代地传下来,到现在人类还为之战栗。

  安托南走过来一把抓住了我,说∶「他们都为我作好了准备,来吧,美丽的
索菲,来让我为你报复一下我的同事们的不规则行动吧,他们纵欲无度,却留下
讨人欢喜的处女之宝归我来摘┅┅」

  这些细节┅┅伟大的上帝啊┅┅叫我怎样给您述才好呢!简直可以说,这个
坏蛋是四个人中最荒淫无耻的,从外表上看,他的行动比较接近自然,然而这是
有条件的,这个条件就是他用尽一切方法来凌辱我,以补偿他不算十分堕落的表
面行动┅┅唉,我有时胡思乱想,也想到这种人生乐趣,我认为它是贞洁的,如
同产生它的上帝一样;它出自人类天性,从爱情产生,用来安慰人类,我从来不
相信人类会跟禽兽一样,只有使伴侣害怕得发抖自己才能享乐。

  可是我亲身体验了这一点,我害怕得那麽厉害,使得我的处女膜自然破裂所
感到的痛楚,在这样危险的攻击中,已经不算一回事。安托南在达到高潮的时候,
发出疯狂的喊声,向我的全身各部分作致命的攻击,他咬破的伤口宛如老虎血淋
淋的抓痕,以致我在一刹那间还以为自己成了猛兽的食品,猛兽要把我吞噬掉才
肯罢休。这些暴行结束以後,我再度被扔到祭坛上,差不多完全丧失了知觉,一
动也不动。

  拉斐尔命令几个妇女照料我,伺候我吃饭;可是在这残酷的时刻,我的心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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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受到悲愤的袭击,一想起我丧失掉处女之宝我就无法忍受,过去我曾经千百次
牺牲自己的生命来维护它,现在居然失掉了,更不能容忍的是我竟被这些人糟蹋
了,照理我是应该期待这些人给我以帮助和精神安慰的。我的眼泪像泉涌那样流
下,我的喊苦声响彻了整间屋子,我在地上打滚,扯自己的头发,我请求我的刽
子手们致我於死地,这些铁石心肠的坏蛋们早已习惯於这种景象,他们宁愿同其
他妇女们继续寻欢作乐,而不愿意安慰我一下或者平息我的痛苦 .然而我的喊声
使他们听了浑身不舒服。

  他们决定把我送到一个他们听不到我叫喊的地方┅┅翁法勒正要将我带走的
时候,拉斐尔又带着淫猥的眼光仔细打量我,尽管我当时的状态非常可怜,他仍
然说,在他第二次使我成为他的牺牲品以前,他不愿意人家把我带走┅┅他刚说
完这话,就马上行动起来┅┅可是他的性欲要再一次刺激才兴奋得起来,於是他
采用了热罗姆的残酷方法,才得到足够的力量,来完成他的新罪行┅┅伟大的天
主!多麽没有节制的荒淫啊!这些恶魔竟然凶恶到这种程度,居然选择像我目前
所处的精神极度痛苦的时刻,来使我遭受十分野蛮的肉体惩罚!

  这时安托南又过来抓住我说∶「当然啦!没有比学习上级的榜样更妙的了,
没有比再犯一次错误更够刺激的了,人家说,有痛苦就有欢乐,我坚决相信每个
漂亮的小妞会使我变成最幸福的男人。」

  不顾我的厌恶,不管我怎麽叫喊和哀求,我又一次成为这个恶棍发泄兽欲的
可怜对象。

  「第一次到这里就够了,」拉斐尔边说边带走小花,「我们睡觉去吧;明天
我们再看看可爱的阿涅斯是否接受了我们的教训。」於是大家都散了。

  翁法勒带我到我的房间里去;我觉得这位年纪最大的女子是负责照管几个女
子的人。她把我带到四个女人的公共宿舍里,那是一间方形的塔楼,四只角落各
放了一张床。

  通常一个神父跟着姑娘回房间,接着把门关上,插上两三道门闩。负责这件
工作的是克莱芒,进入房间以後就不可能再出去,因为房间里没有别的门,只连
接着一个小间,是我们的厕所和盥洗间,这小间里的窗户如同我们卧室的窗户一
样,非常狭窄而且装有窗栅栏。卧室里没有家具,靠近床前放着一张椅子和一张
桌子,周围一圈围着一块破旧的印花棉布床幛,小间里有几只木箱,几张洞穿的
椅子,几个坐浴盆和一张公用的梳妆台。

  这一切都是第二天我才观察到的,初到时我只关心我自己的痛苦,对周围的
一切我都视而不见。

  「公正的天老爷啊,」我对自己说,「难道命中注定我每产生一个善念就马
上跟着来一个惩罚吗?伟大的天主,我只想到这所房子里来还个愿,尽一尽信徒
的责任,我什麽地方做错了?难道我想崇敬天主就得罪了上天吗?我应得到的报
酬难道应该是这样的吗?啊,难以理解的上天旨意啊,如果您不想我违抗您的规
定,就请您推心置腹地启示我吧。」

  我边想边流下辛酸的眼泪,破晓时分成还在哀哭的时候,翁法勒走到我床边
对我说∶「亲爱的伙伴,我来鼓励你振作起来,最初几天我也像你一样哭过,现
在我已经习惯了,你也会跟我一样的。最初的时刻是最可怕的,不仅因为我们必
须无休止地满足几个色狼的异想天开的要求,还因为我们在这所下流的房子里丧
失了自由,而且受到他们残暴的虐待┅┅受苦受难的人看见别人在他们面前受苦
是会互相安慰的。」

  不管我的痛苦多麽剧烈,我也暂时忍耐一下,我请求这位伴侣告诉我,我还
有些什麽样的苦难要遭受。

  「听着,」翁法勒坐到我床上对我说∶「我相信你,所以和你说心里话,但
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亲爱的朋友,我们最深重的苦难,就是命运的不确
定,谁也说不清楚离开这里以後我们会变得怎麽样,我们在这里有许多闲暇,可
以搜集许多证据,证明凡是被这里的僧侣改造过的姑娘,从来不在外面社会里出
现,他们自己也警告过我们,他们明白地说这个隐居所就是我们的坟墓。可是每
年总有两三个姑娘从这里出去。她们的命运如何?他们是否干掉了她们,有时他
们对我们说干掉了,有时他们又说没有干掉,可是那些从这里出去的姑娘,尽管
答应我们说一定去告发这家修道院,要设法救我们出来,从来没有一个遵守诺言
的。难道是他们压制了这些控告,还是他们使这些姑娘没法子控告?每当我们问
新来的人有没有这些姑娘的消息时,她们总是回答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些可怜的姑娘们,她们的命运到底怎麽样呢?这就是我们最焦虑的问题。
索菲,在我们苦难的日子里,我们真正的苦恼是无法确知我们将来的命运 .我到
这儿来已经有十四年了,我看见过五十多个姑娘从这儿出去┅┅她们在哪儿呢?
为什麽她们个个都发誓要帮助我们,而没有一个是遵守诺言的呢?我们的人数确
定是四个,起码在这间房间里只有四个,然而我们却确实知道有另一座同这座相
对称的塔楼,里面也藏身同样数目的姑娘,我们是从他们的举动和言谈中得出这
样的结论的,然而这些姑娘如果实在有其人的话,我们却从来没有见过她们。这
件事最好的证明就是我们从来没有一连两天伺候过他们;如果昨天我们被他们使
用过,今天我们就可以休息一天。这些淫棍绝对不会斋戒一天的。何况除了他们
随心所欲胡乱安排以外,没有别的事情可以促使他们放我们一天的假,我们根本
不知道怎样利用这一天假期才好。」

  「我在这里见过一个七十岁的老姑娘,她是去年夏天才出去的;她在这儿度
过了六十年,她看见过三百多个姑娘从这儿出去。他们保留这位老姑娘期间,我
看见过有一打以上不满十六岁的姑娘被送走。我看见过一些来了三天就被送走的,
也有一个月後被送走的,还有几年的;其中并没有一定的规律,按照的只是他们
的想法或他们的兴趣。行为好坏也没有什关系,我看见过一些姑娘飞也似的去迎
合他们的心意,可是六个星期以後就被送走了;另外一些姑娘整天阴沈着脸,任
着性子想干什麽就干什麽,她们却被留下来过了许多年头。所以告诉一个新来的
人应该怎样做是没有用的,他们随心所欲的行为会打破一切规定,对他们来说没
有什麽是一成不变的。」

  「至於神父,他们很少变化;安托南在这儿已有十年,克莱芒住在这里有十
六年了,热洛姆从三十岁起就进入这所修院,拉斐尔则从十六岁起就来这里了,
他接替了前任主持,前任主持是一个六十岁的老人,死於纵欲过度┅┅这个拉斐
尔是佛罗伦萨人,教皇的近亲,同教皇有紧密的交情,就是从他开始,所谓的圣
母奇迹才使这所修道院得以名扬四方,而且阻止那些爱说闲话的人,从太近的距
离,观察这里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他来的时候这所房子就像你来时看到的样子。
据说这所修道院已经有百年历史,始终是这个样子,所有到这儿来的主持,都保
留了对他们取乐十分有利的这种修会。」

  「拉斐尔是本世纪中最淫荡的僧人之一,他之所以要求派到这儿来是想过一
种能满足他的癖好的生活,他的计划是想尽可能长久地保持他秘密的特权。我们
是属於奥塞尔主教区的,不管主教是否知情,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他到这儿来。除
了八月底圣母升天节前後,通常这地方是人迹罕至。每年到这儿来的人不超过十
个人。可是每逢有陌生人到来的时候,主持总是小心接待,将无数艰苦修行的表
象给他们观看,使他们离开的时候都非常满意,回去後拼命夸奖这所修道院,这
些坏蛋之所以能够逃脱惩罚,就是人民老实和信徒们轻信的结果 .」

  「至於我们行为的规范,倒是没有严格的规定,不过如有触犯,不管大小,
都是非常危险的。在这方面我得对你说得详细些,因为犯了错误可不能说这样的
话∶「不要因为我犯了这条法律而处罚我,因为我不知道有这条规定。」这些规
定应该叫同伴告诉你,或者你自己猜出来,谁也不会预先警告你,事後则同样处
罚你。唯一使用的刑罚是鞭打,根据不同的错误,鞭打身体的某一部分,不管你
这部分是否经得起鞭打或者是否应该蒙受这种耻辱。久而久之,他们最爱用的刑
罚变成了他们取乐方法之一,你昨天没犯什麽错误已经尝到了,不久你会因为犯
了错误而再尝一次。」

  「他们四个人都爱上了这种残酷的恶行,四个人轮流当行刑人。他们每天派
一个人当「理事」,负责听取房间室长的汇报;室长就是四个姑娘中最年长的一
个,她担任内部治安,凡是我们在晚餐时的一言一行都归她管,她可以指责任何
人犯了错误而加以处罚,让我们把每一条行为规则都研究一下吧∶我们必须在每
天上午九时起床而且穿好衣服;十点钟修士给我们送来面包和水当早餐;下午两
点吃正餐,有一盆质量相当好的汤,一块白烧肉,一盆蔬菜,有时有点水果,还
有一瓶酒给我们四个人喝。毋论冬夏,每天固定在下午五时,理事就来视察我们。
这时候室长就向理事汇报她房间里姑娘的行为,她们有没有发牢骚或者说些反叛
的话,她们是否准时上床,她们是否好好地梳头或者穿戴整洁,她们是否准时吃
饭,有没有逃走的计划。有关这一切都应该如实地汇报,如果我们不这样做,我
们自己就有被处罚的危险。」

  「然後理事走进我们的房间,各个角落都视察一下。他的任务完成以後,离
开房间以前,他总是要拿我们中的一个来取乐一番,有时四个一齐供他享受 .他
走出房间以後,如果不是我们共进晚餐的日子,我们就可以随意看书或者闲聊,
或者睡大觉。如果我们当晚要同僧侣们一齐晚餐,钟声就响起来,通知我们作好
准备。值班理事亲自来找我们,我们一起走到你看见我们的那所大厅,第一件要
做的事,就是念那本记载错误的小册子,上面记载着我们上一次所犯的错误,比
如在伺候神父的时候,我们表现冷淡,或者漫不经心,或者不够殷勤体贴,或者
不够服从,等等;接着就根据室长的汇报念出我们在房间里所犯的错误。犯错误
的人轮流站到大厅中间,值班理事一一道出她们的错误,然後主持或另一个神父
把犯错的人剥光衣服,理事根据自己宣布的刑罚进行处罚,他宣告时声音那麽响
亮,使人无法忘记。这些坏蛋狡猾多端,以致没有一天不执行刑罚的。」

  「这件事做完以後,就开始狂欢了,要详细叙述是不可能的。他们随心所欲,
异想天开,花样百出,你能找出一番规律来吗?最主要的是永远不要拒绝他们的
要求┅┅一切都要预见到,即使这样有时也不十分安全。在狂欢中大家进晚餐;
我们也获准参加,菜肴比我们吃用的精细和丰富多了。神父们喝到半醉的时候,
又开始乱来了;这时候他们不受控制的想像力挖空心思创作出各种各样的新花样。
到午夜时分酒阑人散,每个神父都可留我们其中一人过夜,这个被选中的女子就
到选她的神父的房间睡觉,第二天早上才回到没有入选的女子中间。这些女子回
到自己的卧房时,房间早已收拾乾净,床也整理好了。有时早上吃早饭以前,一
个神父派人来要我们中间的一个人到他的房间里去,来的人总是负责伺候我们的
修士,他带我们到需要我们的神父那里去,等到用完以後由神父自己或者由那位
修士送我们回来。」

  「这个负责打扫我们房间和接送我们的修士,是一个老畜生,年满七十岁,
独眼,瘸腿,哑吧,你不久就会见到他。他有三个帮手,同他一起负责整个修道
院,其中一个是厨师,另外一个负责打扫神父的房间以及其他地方,还帮帮厨,
还有一个就是你进来时看见的门房。我们从来不能会见这些勤杂工,只除了专门
伺候我们的那个;我们同他交谈一下就会成为我们最严重的罪行。」

  「主持神父有时在规定的日子以外单独来看我们,这时候就要举行一些习惯
的下流仪式,你以後就知道了。不遵从就构成大罪,因为他们为了取乐总是想出
各种花招引人触犯,以处罚我们。拉斐尔每到我们这儿来很少不怀着某种目的,
我们的义务就是服从,我们的命运就是被人践踏。他们把我们关得紧紧的,从来
没有机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虽然修道院有一个相当大的花园,只是由於没有栅
栏,他们怕姑娘逃出去,到司法机关或者到教会的裁判所告发,把这里所犯的罪
行都抖了出来,所以不让我们到花园去。我们从来不履行宗教义务,还禁止我们
这样想和谈论;只要一谈起就必然受到重罚。」

  「上面所说的就是我能告诉你的全新情况,其馀的让经验去教你吧。如果可
能,我希望你鼓起勇气;不过你必须放弃回到人世间的希望,因为从来没有一个
姑娘走出这所房子以後还能再度出现的先例。」

  我们的室长用最後几句话结束了她的训诫。这最後几句话使我十分惶恐不安,
我问翁法勒,关於这些离开姑娘的命运,她的真正想法是什麽。

  「你要我怎样回答你呢,」她对我说,「一切都向我证明她们的归宿就是坟
墓,而千万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无时无刻不来摧毁这个不可避免的信念。」

  「只有在当天早上才通知我们被开除了,」翁法勒继续说,「值班理事在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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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以前对我们大概这样说∶「翁法勒,收拾行李,修道院开除你了,傍晚时分我
来接你。」说完以後他就走了出去。被开除的姑娘抱吻她的同伴,千万次答应帮
她们的忙!一定要去控告,去公开散播这里发生的一切。时间到了,僧人出现,
带走了姑娘,从今以後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如果恰巧是他们狂欢的日子,晚
餐照常举行,我们在这一天注意到唯一特点,就是神父们不那麽玩到精疲力尽,
他们喝酒倒喝得不少,他们叫我们回房的时间提早了,我们中间没有人被留下来
陪他们过夜,第二天早上也不找我们。」

  我感谢室长给我提供了许多消息,我对她说∶「亲爱的朋友,也许你碰到的
都是些孩子,她们没有能力来遵守诺言┅┅」

  翁法勒打断我说∶「孩子吗?四年以来,有一个三十九岁的,一个四十岁的,
一个四十六岁的和一个五十岁的「孩子」,都曾对我发过誓说一有消息就通知我,
而她们没有一个遵守过诺言。」

  「没关系,」我回答说,「我们俩来相互许诺吧,我向你发誓,用我最神圣
的东西来保证,我不摧毁这些无耻的人,我宁愿死,你也作同样的誓言吧?」

  「当然,」翁法勒对我说,「不过你必须认识到这些诺言是没有用的。有些
姑娘比你年纪大,也许比你更激愤,她们的家庭是省里最富有的家庭,因而她们
比你拥有更多的办法,总之这些姑娘同我发誓,结果仍然没有遵守她们的的誓言。
请你相信我的残酷经验,把我们的誓言视为无效,不要再倚靠它吧。」

  接下来我们就谈起神父们和姑娘们的性格。翁法勒对我说∶「全欧洲再也没
有比拉斐尔和安托南更危险的男人了;他们的本性是虚伪、阴险、恶毒、残酷、
不信神和好逗美人;在他们的眼睛里,除了他们在做坏事的时候,从来看不到一
点快乐的影子。表面上看来克莱芒是四个人中最粗鲁的,却是最好的,他只有在
喝醉时才可怕;注意千万不要冒犯他,冒犯了他可要冒极大的危险。至於热洛姆,
他是天生粗暴的,同他在一起的收获就是耳光和遍体伤痕,可是如果他的情欲满
足以後他会变得像只羔羊那麽柔顺,这是他和头两个人的主要区别,头两个人只
有背信弃义和残忍的暴行才能激起他们的情欲。」

  「至於姑娘们,」室长继续说,「要说的事情不多;小花是个孩子,没什麽
心眼,人家叫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科尔内莉很有良心和富於感情,谁也无法安
慰她的不幸,她自然是忧郁的,同伙伴们很少交谈。」

  听完这些情况以後,我问她是否真正知道,在一个对称的塔楼里面关押着像
我们一样的不幸少女。

  「我几乎可以肯定她们的存在,」翁法勒说,「不过我们只能从僧人们的不
小心泄露秘密中得知一二,或者从那个伺候我们的哑吧修士身上得知,获知这些
消息是十分危险的。何况既然我们不能够互相帮助,知道她们存在又有何用?如
果现在你问我有什麽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我会告诉你他的有些无意中的说话足
以完全证明这一点。」

  「何况有一次,我晚上陪拉斐尔睡觉以後早上走出来,刚跨过门槛,拉斐尔
准备送我出来,我在他没有注意到时看见那个哑吧修士带了一个十七到十八岁的
漂亮姑娘走进安托南的房间,这姑娘肯定不是我的房间的。哑吧修士发现有人,
赶快将她推进安托南的房间,可是我已经看见了,他也没说什麽,这事就此了结,
如果被他们知道了,我就要冒很大的风险。因此可以肯定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别的
妇女在这修道院里,我们只是隔一天才同神父们共进晚餐,她们肯定填补了这一
天,而且人数大概同我们相等。」

  翁法勒刚说完就见小花走了进来,小花陪拉斐尔过夜後回房,修道院里明文
规定禁止少女们互相谈论陪夜经过,看见我们还醒着,她向我们简单地说声好就
筋疲力尽地扑倒在床上,一直睡到九点,大家起床时才起来。温柔的科尔内莉走
到我身边,流着眼泪望着我┅┅然後对我说∶「亲爱的小姐啊,我们都是可怜虫!」

  早餐送来了,伙伴们强迫我吃点东西,我为着讨她们欢喜就吃了点。当天相
当平静地过去了。五时正,如同翁法勒所说的那样,值班理事长走了进来,他是
安托南。他笑着问我对这次奇遇感觉如何,我只低着头,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没
有回答他。

  「她会习惯的,她会习惯的。」他吃吃地笑着说∶「在法国再也找不到比这
儿更好的培训少女的地方了。」

  他到处视察了一番,从室长手里接过去那张犯错误名单。室长是个好姑娘,
很少在单上记载太多的错误,经常说她没有什麽可报告的。安托南在离开以前走
到我身边┅┅我颤栗了,我以为我又要再一次成为这个恶魔的牺牲品,不过既然
这种事任何时候都可以发生,现在发生,同明天发生又有什麽区别?可是他只给
了我几下粗暴的抚摸就放过了我,他扑向科尔内莉,同时命令我们在他行事期间
都要留在那里以煽动他的欲火。

  这个只顾自己愿欲的坏蛋,什麽享乐方法都要试一试,他对这个可怜的姑娘,
如同昨天晚上对我一样,用尽了各式各样最残暴最下流的方法。

  这种集体陪伴是常有的事,已经差不多变成了习惯;每当一个神父拿一个姑
娘享乐的时候,其馀三个必须环绕着他们,以煽起他的欲火,使快感从他的所有
器官深入进去。

  我在这里有意将这些邪恶的细节叙述一下,目的是以後就不再提了,我不想
没完没了地叙述这些肮脏的东西。我讲了一个,其馀的就可想而知,我只告诉您
我在这所修道院居住期间所发生的主要事件,不再拿那些细节来惊吓您。那天不
是共进晚餐的日子,我们过得相当平静,我的伙伴们尽量安慰我,可是没有什麽
能平息我心中的悲愤,她们都白费心思了,她们越提起我的伤口,我觉得伤口越
疼痛。

  第二天上午九时主持神父就来看我,虽然那天不是他值班,他问翁法勒我是
否开始拿定主意了,他不等待回答就打开了我们小间里的一只木橱,从里面拿出
几件女人衣服来。

  「既然你一无所有,」他对我说,「我们就必须想到给你衣服穿,也许这是
为了我们而不是为了你,因此你不必感谢我们。我本人并不认为这些衣服都是没
有用的,姑娘们伺候我们的时候都是像畜牲一样赤裸裸的,她们走後留下的衣服
并不是一个很重的负担,但是我们的神父都是上流社会人物,他们喜欢奢侈品和
装饰品,因此必须满足他们的要求。」

  他将几件女便服和半打女衬衣扔到床上,还加上几项睡帽、袜子和鞋子,叫
我都试穿一下。他亲自看我换衣服,一有机会就对我进行下流的抚摸。有三件塔
夫绸和一件印度棉布的女便服我穿起来合身,他同意让我留下,命令我将其馀衣
服整理一下,叫我记住这一切都是属於修道院所有,如果我在用坏以前就离开这
儿,必须将它们还给修道院。

  这样说着话的时候他突然间兴奋起来,命令我自己作出我知道最合他意的姿
势┅┅我想向他求饶,可是看见他的眼睛里已露出愤怒的光芒,我认为最好还是
服从,因此我作出了姿势┅┅这条色狼在三个姑娘的环绕中满足了他的兽欲,正
如他惯常所做那样,违反了道德、宗教和人的天性。这个卑鄙的意大利人从来不
放弃他的恶习。我惹起了他的欲火,在晚餐时他向我频频祝酒,我被选中了陪他
过夜;我的伙伴都退出去,我进了他的房间。

  我不必再谈我的厌恶之情和我的痛苦,夫人,您一定可以想像得到它们已经
到了极点,而且这种千篇一律的景象也许会影响我以为的叙述,所以我不详谈了。

  拉斐尔有一间可爱的小房间,里面陈设雅致,摆满了名贵家具,凡是能使这
个孤独的居所舒适、整洁、欢乐的,一点不缺。一关上房门,拉斐尔就脱光了衣
服,命令我照他的样子做。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被弄得激动起来,所采用的方法就
是原来他作为主动者自己发动春情的办法。我可以说,这天晚上我上了最完全的
纵欲一课,比世界上最训练有素的卖淫女知道的更多。

  我先是当小学老师,不久就变成了小学生,可是在我待人和人待我之间差别
甚大,虽然人家没有向我求饶,我不久就涕泪满襟地向人家求饶了。人家对我的
请求嗤之以鼻,人家用最野蛮的预防方法阻止我乱动,等到完全控制我以後,整
整两个小时用闻所未闻的严厉办法对待我。

  人家的注意力并不仅仅集中在专供这种用途的身体某一部分上,还不加区别
地扩展到全身各部分,尤其注意那些相反的部位,最娇嫩的圆球等等,没有什麽
能逃过刽子手的残暴的眼睛,他的乐趣就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有时他停下来一
忽儿,他用手和嘴唇热烈地抚摸和亲吻他的罪行所造成的遗迹。有时他忽然放开
我,为的是享受一下眼看我自卫和逃走的乐趣;我在房间里奔跑,拳头更加猛烈
地落到我的身上。夫人,我还要对您说些什麽呢?我的任何动作都会招来他的野
蛮袭击,我已经浑身是血。

  「我们睡觉吧,」那个色鬼事後说,他的欲火已经被这些丑恶的准备动作煽
得旺旺的,「也许这些对你已经太多了,可是对我还远远不够;这种神圣的操练
可以说百做不厌,不过这仅仅是个引子,下面才是我们真正要做的。」

  我们上了床,拉斐尔既是淫棍,又是一个有异嗜癖的人,整个晚上他使我当
上他的罪恶乐趣的奴隶。我抓住一刹那间的平静求他告诉我,将来是否有一天我
能离开这里。

  「当然,」拉斐尔回答我说,「你进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等到我们四个人
都同意让你退休的时候,你就肯定能够出去。」

  「可是,」我又问他,目的是想从他那里挖出更多的东西,「我是发过誓终
身保守秘密的,您不害怕有些比我年轻又不会保守秘密的姑娘,出去以後泄露在
这里所有一切的秘密吗?」

  「这是不可能的,」主持神父回答。

  「不可能?」

  「肯定不可能┅┅」

  「您能够解释一下吗┅┅」

  「不能,这是我们的秘密;我所能够告诉你的,就是不管你是否能够守口如
瓶,你是完全不可能把我们这里所做的一切泄露半句的。」

  说完这几句话以後,他就粗暴地命令我改变话题,我再也不敢违抗他。清晨
七点,他叫修士把我送回我的房间。我把他说的话同翁法勒告诉我的情况凑合起
来,我不得不得出一个不幸的结论∶他们一定是对离开这所房子的姑娘们采取极
端的措施,如果她们从来不说话,那是因为她们被关在棺材里,没有办法说话的
缘故。这个可怕的想法使我颤栗了许久,最後我拿希望来同它斗争,终於把它驱
散了,我变得同我的伙伴一样麻木不仁了。

  在一周内我便兜了一个圈子,认识所有僧人,我很容易就使自己确信每个僧
人都在干下流无耻的歪门斜道,可是他们如同拉斐尔一样,只会用残暴办法虐待
别人,才能点燃他们的淫荡之火,彷佛他们身上别的器官,都听命於这颗腐化堕
落的心,不在它的推动下便不能产生快感似的。

  安托南是最使我受苦的人;根本无法想像这个坏蛋在他邪恶的淫乐中,把残
暴的行为抬高到什麽程度。他永远在幽暗的邪恶道路上走,只有邪恶才能使他享
受快感。在享受中他继续用暴行来维持他的快感,而且靠暴行来使快感达到高潮。

  我很惊奇他所采用的办法为什麽不能使其中一个女的怀孕呢?我问室长他是
怎样避孕的。翁法勒回答我说∶「他立即杀死他淫乱的果实;如果他发现有怀孕
的迹象,他就叫我们一连三天喝下三大杯草药,第四天就可以完全消灭他纵欲的
痕迹。在科尔内莉身上已发生过一次,在我身上发生过三次,事後对我们的健康
没有损害,恰恰相反,我们的身体反而此以前好了。」

  「此外,正如你所见到的那样,他是唯一可能有这种危险的人,其他几个由
於他们非正规的淫乱方法,倒使我们没有什麽可害怕的。」

  翁法勒又问我,他们中间只有克莱芒给我吃的苦头最少,这是不是真的。

  我回答说∶「唉,在一大堆讨厌和下流的行为中,有些令人心,有些令人反
感,我很难说哪一个人给我的伤害少一些,我对他们全体都厌烦透了,我希望我
马上走出这所房子,不管等待我的命运是什麽。」

  「过了不久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翁法勤说,「你是偶然来到这里的,他
们根本没有把你列入计划之内;在你到来的八天以前,他们刚好退掉了一个姑娘,
如果不是确实有了一个替身,他们是不会这样做的。他们不是经常亲自去招募新
人,他们雇有高薪的代理人热情为他们服务;我差不多可以肯定有一个新的姑娘
要来,你的希望可以实现。何况我们正处在圣母升天节的前夕,这段时期的到来
很少不给他们带来收获∶或者他们用忏悔的办法诱惑一些少女,或者他们将其中
一个关起来,碰到这种节日,没有一只鸭子落到他们的虎口,那是不常有的事。」

  这个闻名已久的节日,终於来临了。夫人,您知道这些神父在这个节日里干
的是怎样亵渎宗教的事吗?他们认为一个看得见的奇迹,可以使他们的修道院加
倍扬名,因此他们将我们中最矮小和最年轻的一个,小花,乔装打扮,把圣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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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装饰都给她戴上,用绳子将她拦腰绑住,不让人家看见这些绳子,命令她等
到神父举起耶稣圣体的时候,她就一本正经地向天空举起双臂。

  他们恐吓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如果她泄露一个字便要受到最残酷的处罚,要
是她表演得不好,也要同样受罚。她尽自己所能使演出获得成功,老百姓受了骗
还为奇迹出现而欢呼,他们留下许多布施给圣母,满意地回家,更加坚信圣母的
灵验。

  我们这些淫棍想将他们亵渎宗教的行为做到底,小花穿着她获得人人尊敬的
圣母服装出现在晚餐席上的时候,神父们个个都要小花穿着服装满足他们不正常
的兽欲。第一个罪恶行为完成以後,恶魔们并不满足,反而受了刺激,他们将小
花赤裸裸地放在一张大桌子上,点起蜡烛,将我们的救世主耶稣基督的圣像放在
她的头上,他们胆大妄为,居然将圣体放在可怜的姑娘的腰部,在那里完成我们
宗教最可怕的奥秘。

  这种丑恶的景象使我忍受不住,我昏了过去。拉斐尔看见了,就说,为了驯
服我,必须由我代替小花作圣坛。他们抓住了我,把我放在小花的位置上,於是
那个无耻的意大利人,就在我身上完成了他们刚才在小花身上实施的恶行,还加
上其他更加凶暴、更加渎圣的行为。

  人家把我搬下来的时候,我已经不能动弹,必须把我搬回房间,我躲在房间
里一连哭了三天三夜,为我身不由己而参与的罪行流下辛酸的眼泪┅┅这件事我
回想起来就揪心,夫人,我现在每想起来就要流泪。我对宗教有深切的感情,谁
如果得罪或者侮辱宗教就会使我的心喷出血来。

  我们发觉我们等待着的那位新伙伴并没有从参加节日的群众中选择,也许她
已经到了另一所塔楼,可是我们这儿什麽都没有发生。这样子过了几个星期,一
件新发生的事使我满怀不安。我到这所污秽不堪的房子已经将近有一个月,一天
早上九时左右拉斐尔走进了我们的塔楼。他的样子似乎很兴奋,眼睛里流露出失
去理智的光芒;他仔细地观察我们四个,叫我们一个个做出他最喜欢的姿势,在
翁法勒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他花了几分钟观看做着这种姿势的翁法勒,慢慢地他冲动起来,做了一些他
喜爱的动作,可是没有达到高潮┅┅接着他扶她起来,用严厉的眼光盯着她看了
一些时候,脸上凶相毕露。

  「你伺候我们时间够长了,」最後他开口说了,「修会辞退了你,我来告诉
你这个消息,你准备一下,傍晚时分我亲自来带你走。」

  说完以後,他用同样神气观察她,然後叫她又作出那种姿势,他折磨了她一
会儿,然後走出了房间。

  他一走,翁法勒马上抱住了我。

  「啊,」她一边哭一边对我说,「我既害怕又等待着的时刻终於到来了┅┅
伟大的天主,我的命运还会怎样呢?」

  我竭尽我的能力安慰她,可是没有什麽用。她向我用最明确的语言宣誓,一
定要尽力营救我们,只要有可能,她一定要去告发这些坏蛋。她答应我的态度十
分坚决,使我一分钟也不怀疑她一定能够做到,除非这件事是不可能的。那一天
像往常一样过去了,将近六点钟,拉斐尔亲自上来了。

  「喂,」他粗暴地对翁法勤说,「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神父。」

  「走吧,我们快走。」

  「请让我同伙伴们吻别吧。」

  「这没有用的,」神父拖着她的臂膀说,「他们在等着你,跟我走吧。」

  这时侯她问要不要带走她的衣服。

  「一点都不要,一点都不要,」拉斐尔说,「所有的衣服都是修道院的,不
是吗?你对这一切都不需要了。」

  然後他又改了口,彷佛怕自己说多了话似的。

  「所有这些衣服对你都没有用了。你可以按照你的尺寸量体裁衣,这样更合
身啦。」

  我问神父可不可以让我送翁法勒一程,只送到门口为止,他用十分凶暴的眼
光望了我一下,我吓得不敢再问第二次。我们可怜的伙伴向我们再看一眼,眼睛
里充满不安和眼泪,然後走了出去。

  她一走,我们三个就抱头痛哭了一顿。半个钟头以後,安托南来带我们去晚
餐;我们下来以後约莫过了一个钟头拉斐尔才出现。他的样子很激动,常常低声
和别人说话,可是一切都跟往常一样。就像翁法勒警告过我那样,我注意到这一
天神父们很早就支使我们回房,他们喝的酒却比平时多许多,他们也让人激起他
们的情欲,却不要求达到沸点。

  从这些特点中我们得出什麽结论呢?我注意到这几点是因为在这种时机不提
高警惕不行,可是对於归纳的结果我却看不出来,也许我告诉您这些特点也是因
为它们使我惊异的缘故。

  我们等翁法勒的消息一直等了两天,一会儿我们坚信她不会食言,一会儿我
们又认为他们对她所采取的残暴办法使她无法践约。过了七天我们还得不到她的
消息,我就担心起来了。

  翁法勒走後第四天,我们照常下楼去参加晚餐,使我们三个大为惊奇的是,
我们走进去的一刹那间,另一扇通向外边的门走进来一个新的伙伴。

  安托南对我们说∶「小姐们,这位就是被派来代替那位刚离去的小姐的,请
你们同她像姐妹一样相处,在你们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安慰她。索菲,」神父对我
说,「你是她们中最年长的,我升你为室长,你知道室长的责任,你必须丝毫不
差地履行你的职责。」

  我很想拒绝不干,可是我不能,我永远只能牺牲自己的想法和意志,去屈从
这些坏蛋,我只能鞠了一躬,表示我愿意干他喜欢的一切。

  我们脱下套在新来伴侣身上的短上篷和薄纱衫,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十
五岁的少女,面目娇嫩美好,眼睛饱含眼泪,还带着十分讨人欢喜的哀愁,她娇
媚地抬起眼睛朝我们每个人注视,我敢说我生平从来没有见过更动人怜悯的眼睛,
她的带灰色的金黄头发天然卷曲,长长的落到肩上,嘴唇鲜红,脑门显得十分高
贵,她的整个容貌十分吸引人,使得看见她的人,都不知不觉地被她迷住,不久
我们便从她的口中得知(关於她的情况,我在这里一起述),她名叫奥克塔维,
是里昂一个富商的女儿,在巴黎长大,她正与一个女管家回里昂去看她的父母,
不想在奥塞尔和韦尔芒通之间遭到袭击,她被绑架了,一直送到这所房子里来,
得不到她坐的那辆马车和伴送她的女管家的消息。

  她先是被关在一个地下室里,她是通过一个很长的地道到那里去的,她在那
里被关了一个钟头,正在绝望之际,又被送到这里同我们在一起,还没有一个神
父对她说过话。

  他们这四个色狼,在一刹那间看见一个娇嫩百媚的美人儿,不由得眼花撩乱,
神魂颠倒,只能一味的欣赏,不能动弹,原来美是能够使人崇敬的,最坏的坏蛋
也不能不表达膜拜的心情。可是像我们这几个恶魔,只能忍耐一会儿,时间一长
就觉得厌烦。主持神父说∶「来呀,小姐,我请求您,让我们看看您身体的其他
部分是否也像您的容貌一样美。」

  漂亮的女孩不知所措,脸涨得通红,听不懂人家对她说什麽,凶恶的安托南
抓住她的胳膊,对她说了无数下流的粗话,我无法在这里覆述,最後他说∶「您
难道听不懂吗,装腔作势的小姑娘,我们要说的就是请您马上脱光衣服┅┅」新
的哭声┅┅新的反抗,可是克莱芒马上抓住她,不到一分钟就将覆盖住这个美丽
天使的一切东西全部剥光。

  从来没有看见过这麽白嫩的皮肤,这麽完美的形体,我是无法完全描绘出来
的。然而这种鲜艳,这种天真纯洁和这种精致娇嫩,马上就要变成这些野蛮人的
猎物了。大自然赐给她许多恩典,彷佛是专供他们糟蹋的。

  我们在她的周围围成一个圆圈,她像我曾做过的那样,向四周审视了一下 .
欲火上升的安托南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向这个初生的美玉进行了凶暴的袭击,点
燃了敬神的香火┅┅拉斐尔本人已经不能再等待,他认为现在是更进一步的时候
了,他一把抓住他的牺牲品,把她安置在能够满足他的欲望的位置上,还请求克
莱芒帮助按住她。

  奥克塔维哭了,却没有一个人听见。那个可恨的意大利人的眼光里,燃烧着
欲火,他现在已经处在可以进攻的位置,他还在察看通道,似乎是为了防止抵抗
;他一点也不使用欺骗手段,也不进行准备工作,尽管他同被害人之间完全不相
称,他还是进攻了,被害人一声骇人的尖叫说明了她已经失败。没有任何方法可
以使傲慢的胜利者稍为放松一下,她越是露出向他求饶的神气,他就越发出猛地
折磨她。可怜的小女孩完全跟我一样,受尽无耻的凌辱,却仍然是处女。

  「这次胜利多麽难得啊!」拉斐尔边说边站起来,「我还以为我生平第一次
失败了吗。」

  「让我来征服她,」安托南不让姑娘直起腰就说,「城墙上有不止一处裂缝,
你只穿过最狭窄的一个。」

  他边说边勇猛地加入战斗,不到一分钟他已经霸占了领地,新的呻吟声又响
起来了┅┅

  「感谢天主,」这个可怕的恶魔说,「如果我听不见战败者的痛苦呻吟声,
我就怀疑我打了败仗,我只用我能榨出多少眼泪来衡量我的胜利。」

  「说真的,」热洛姆走上前说,「我并不打乱这美妙的姿势,它正合我意 .」

  他仔细观看,碰一碰,摸一摸,接着空中就响起了可怕的哨声。那些美丽的
肉体改变了颜色,鲜红色混和了明亮的乳白色┅┅阴险的神父一刻也不肯停止,
小学生越是痛苦呻吟,班主任越发严厉┅┅一切都照常进行,没有什麽可以宽恕
的,不到片刻这个美艳的躯体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带着他的野蛮行为的伤痕,最
後还是在流着血的伤口上他满足了他的兽欲。

  「我比他们都更温柔。」克莱芒搂住美丽的姑娘说,同时向她的珊瑚红的嘴
唇上印上邪恶的一吻┅┅「这就是我要献祭的庙宇┅┅」

  一连几个吻,吻在维纳斯亲自造成的可爱的小嘴上,使他兴奋万分。现在是
毒蛇在糟蹋玫瑰。他强迫可怜的姑娘顺从他,奥克塔维奋力抵抗,可是不久就被
迫安静了下来,坏蛋胜利了,那个欢乐的器官,爱情最甜蜜的庇护所,被罪恶玷
污了。

  晚间的其馀时间同您所知道的一样度过,可是这位年轻少女的美貌和年龄又
再度燃起这班坏蛋的欲火,他们加倍残酷地对待她,直到最後满意了,然後送她
回房,使她得到几小时的休息,这是她所极度需要的,我很想安慰她一下,起码
在第一个晚上,可是我不得不陪安托南过夜,反而是我自己需要别人的安慰。我
十分不幸,居然讨这个色狼的欢喜°°这个字眼不很确切,应该说我比别的人更
能引起这个色狼的不正当情欲,很久以来每星期我总有四五晚是在他的房间里度
过的。

  第二天我回房时看见新来的伴侣在哭泣,我将别人劝我的话都说给她听了,
可是并没有成功,正如这些话对我不起作用一样。命运的突然转变是很难得到安
慰的,这个少女充满虔诚、道德观念和荣誉感,目前的状况吏便她觉得难以容忍。

  拉斐尔很喜欢她,一连几个夜晚要她陪夜,这样的宠爱更使她难堪。翁法勒
对我说得对,姑娘们被辞退与否与在这屋子里居住年份长短没有关系,完全由神
父们随心所欲决定,或者由後来的调查研究决定,可以留一个姑娘八天,也可以
留她八年。奥克塔维同我们在一起不到六个星期,拉斐尔就来宣布把她辞退┅┅
她同翁法勒一样,对我们许下许多诺言,然後像她一样消失了,我们永远不知道
她後来的命运如何。

             ********

  过了整整一个月,没有新来的人接替她。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我同翁法勒一
样,获得了我们不是唯一居住在这里的证据,还有同样人数的姑娘被窝藏在另一
所塔楼里。可是翁法勒只是怀疑,我却亲身经历,证明这个怀疑符合事实 .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我刚在拉斐尔的房间陪完夜,按照习惯我在清晨七点出
来,看见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修士突然在走廊里出现,这个修士同我们那个一样,
又年老又讨厌,他带着一个十八到二十岁的姑娘,我觉得那姑娘很美。应该送我
回房的拉斐尔迟了一些时候,我面对面地撞见了那个姑娘,修士不知怎样才能把
姑娘藏起来,躲过我的视线。

  「你把这个女人带到哪里去?」主持神父愤怒地问。

  「带到您的房间,敬爱的神父,」可恶的听差回答。「阁下昨天不是吩咐我
这样做的吗?」

  「我跟你说的是九点。」

  「七点,大人,您对我说您在早弥撒前就想见她。」

  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观察这个姑娘,她也十分惊异地注视着我。

  「没有关系,」拉斐尔边说边让我再走进他的房间,而且让那姑娘也进去 .

  「告诉你吧,索菲。」他关上门,让那个修士等着,对我说,「这个姑娘在
另一所塔楼里担任和你在这所塔楼里同样的职务,她也是室长;你们两位室长互
相认识一下,这没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为了让你认识得更全面一点,索菲,我
给你看看全裸的玛丽安娜。」

  我觉得这个玛丽安娜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姑娘,她马上脱光了衣服。拉斐尔强
迫我在他面前听任她进攻,这个淫荡的姑娘大胆到想战胜我的羞耻心。我们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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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戏在他面前演出了两三次,使得神父欲火高烧,他抓住玛丽安娜按照他选择的
形式发泄兽欲,我则在旁边当布景。最後他满意了,把我们两人分别遣返各自的
房间,严禁我们泄露片言只语。

  我答应为他保守秘密後,回去找到我的夥伴,现在我们都确实知道我们不是
唯一的供这些恶魔泄欲的工具。

  奥克塔维不久就被我们遗忘了,另一个十二岁的可爱姑娘代替了她。这个小
姑娘鲜艳而俊秀,但没有奥克塔维那麽漂亮。後来轮到小花走了,临别时也同翁
法勒一样,答应一定给我消息,可是仍然像不幸的翁法勒一样渺无音信。

  代替小花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弟戎姑娘,长得十分好看,不久就代替我得到安
托南的宠爱。我看出来如果这个神父对我不再有好感,我就会在不久的将来失掉
其他神父的好感。我不禁为我自己的命运发抖,我觉得辞退我的时候近了,我确
实相信这个残酷的辞退就是死刑判决,我只为之震惊了一分钟。我说一分钟!因
为像我那样不幸的一个女人,对生命还有什麽留恋,我所得到的最大幸福难道还
不是丧失生命吗?

  这些想法安慰了我,使我带着逆来顺受的想法等待着自己的命运,一点也不
去争取信任。这种消极的办法给我带来诸多灾难∶没有一刻不是有人指责我,没
有一天我不受到处罚;我向上天祈祷,等待着我的判决;也许我马上就要得到我
的判决,只可惜上帝的手已经厌倦於用同样方法折磨我,它把我从这个深渊里拉
出来,不久又将我投进另一深渊。让我按照事情发生的顺序,一桩桩地向您道来,
先讲一讲让我们全体脱离这所可耻的房子这件事。

  这里又是一个恶人做坏事受重赏的例子,似乎在我的一生中,那些虐待过我,
污辱过我和用铁镣锁我的人,总是受到很好的报酬,彷佛上天要告诉我做好人是
没有用的。这种悲惨的教训对我丝毫不起作用,哪怕我刚从悬吊在我头上的利剑
下逃脱,我也会继续听从良心的使唤。

  一天早上,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安托南走进我们的房间,同我们宣布说,
敬爱的拉斐尔神父,教皇的近亲和宠臣,已经被教皇任命为圣方济各修会的会长。

  「而我,孩子们,」他对我们说,「我继任里昂的主教;两个新神父来接替
我们在这个修道院的位置,也许他们当天就到达。我们不认识他们,很可能他们
会将你们遣送回家,也可能他们留下你们,不过无论你们的命运如何,我要忠告
你们,一来是为你们好,二来是为我们留在这里两个神父的荣誉,我劝你们将我
们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全部隐瞒,只承认那些没法子不承认的事情。」

  他带来了这麽令人欢喜的消息,使得我们无法不同意他所提的事情,我们答
应了他的要求,那个色狼还想同我们四个人一一道别。眼看着我们的不幸即将结
束,使我们毫无怨言地忍受他的最後虐待;我们对他的一切要求都不加拒绝,他
满意地走了出去,永远离开了我们。午饭照常,大约两小时以後,克莱芒神父走
进我们的房间,带着两个无论以年龄或模样儿看来都是令人肃然起敬的神父一起
进来。

  「您承认吧,神父,」其中一个新神父对克莱芒说,「您承认这种荒淫无耻
的行为是非常讨厌的吧,我真奇怪天主为什麽能忍耐这麽久。」

  克莱芒谦恭地承认一切,他为自己辩护说,他同他的同僚们只是照原样将修
道院继承下来,他们没有任何创新;不错,人员是更换过,只是这种更换也是原
定的制度,他们只不过按照前任的指示去做而已。

  「就算是这样的吧,」那个神父又说,我觉得他就是新的主持神父,而事实
上他的确是。「我们也应该赶快粉碎这种可恶的淫乱活动,神父,这种活动会激
起社会人士的愤慨,更不用说是宗教界了。」

  於是神父又转过来问我们的志愿是什麽,每个人都回答,或者回乡,或者回
家。

  「没问题,孩子们,」神父说,「我会发给你们每一个人一笔回去的路费,
可是你们应该一个个先後回去,每人相隔两天,你们单独一个人走着回去,希望
你们永远不要泄露在这所修道院所发生的一切。」

  我们都宣誓保守秘密┅┅可是主持神父对宣誓还不满意,他请我们走近圣坛,
我们中没有一个人拒绝,他叫我们在圣坛下发誓永远隐瞒在这所房子里所发生过
的事。我像其他人一样照做了。如果今天我在您面前违背了誓言,夫人,那是因
为我领会了誓言的精神,那位善良的神父叫我们宣誓的目的是叫我们永远不提出
控告,我告诉您这些事情,是因为我肯定知道我说了也不会给这个修会的神父带
来不良的後果。

  我的伙伴们先走了,由於我们不许有约会地点,又因为新的主持神父一到,
我们就分开了,所以我们始终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我的要求是去格勒诺布,他们
给了我两个路易作为路费。我取回我到这所房子来时的衣物,我找到我还留下的
八个路易,我满心欢喜∶我终於能够永远离开这个罪恶之所,而且是这麽和平,
这麽意料不到而离开的。我走进了森林,重新找到那条通到奥塞尔的道路,正巧
在离开那里去投湖的地点,时间整整过了三年,我这时候再过几个星期就廿五岁
了(注14)。

             ********

  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跪下来求天主宽恕我在无意之中所犯的罪过;我十分
虔诚地忏悔,比我在那所下流的房子被玷污的圣坛前虔诚得多。我的眼睛里流下
遗憾的眼泪。

  「唉!」我对自己说,「我以前离开这条路的时候;我多麽纯洁,心里充满
了虔诚的想法,後来悲惨地破灭了┅┅现在我看见的我,是处在多麽可怜的情景
下啊!」

  这些阴暗的想法,只有被我获得自由的欢乐冲淡了一些,这时我继续赶路 .
夫人,为了避免用琐琐碎碎的事情使您厌烦,只要您同意,我只叙述那些或者使
我得到重要消息,或者使我转变一生的大事情。

  我在里昂休息了几天,在我寄居的妇人家里,我偶然看见一份外国报纸,使
我最感惊奇的,是我看见罪人被戴上了桂冠,给我造成痛苦的一个主要人物,被
捧上了天。那就是卑鄙无耻的罗丹,我使他避免了一项谋杀罪,他却惨无人道地
处罚我。大概他又犯了别的谋杀罪,他不得不离开法国,根据这张报纸的记载,
他被任命为瑞典国王的首席御医,拿十分高的薪水。

  我心想∶「这个坏蛋运气真好!好就好吧,既然这是天主的意思,而你,可
怜的女人,你单独受苦吧,你受苦也不必埋怨,因为命中注定艰难困苦是同美德
作伴的。」

  三天以後我离开了里昂,走上了去多菲内省的道路,心里充满了在这个省里
幸福的日子在等待着我的愚蠢希望。我离开里昂时带着两三件衬衫,衣袋里放着
几条手帕,像往常一样步行,走了大约八公里路,就遇上了一个老妇人,她带着
悲戚的样子走到我跟前,求我给她一点施舍。

  我天性同情穷苦的人,认为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助人为乐更好的事了(注15),
我马上拿出钱袋,想拿几个钱币给这个老妇人,谁知这个可恨的家伙,我起初以
为她年老力衰,却用比我更快的手法,一把抢走了我的钱袋,当胸狠狠一拳把我
打倒在地,我爬起身来时,只见她已离我百步之遥,旁边各站着四个流氓,他们
向我作出威吓的手势,如果我敢走过去的话┅┅

  「啊,公平的天主。」我痛苦地叫道,「难道德行的苗子在我身上一长出来,
就必须同时受到最残酷的灾难所处罚吗?」

  在这可怕的时刻,浑身的勇气似乎都要抛弃我了。我今天请求上天宽恕我,
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将近要起来背叛上天了。我的面前只有两种可怕的选择∶或者
加入那些刚刚残酷地损害我的流氓集团,或者回到里昂去过那种淫乱的生活┅┅
天主降福给我,使我没有沦陷下去,虽然他在我心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不过是
更严酷的灾难的先兆,我也感谢他支持了我。今天我以清白之身被一连串的灾难
引向断头台,只不过一死而已,如果我采取别样的做法,则等待着我的将是耻辱、
後悔和羞愧,死比这一切都好受些。

  我继续赶路,决定将我身上的衣物在维恩城卖掉,得路费前往格勒诺布,我
悲悲戚戚地在路上走着,到了离城一公里的地方,我看见公路右边的平原上,有
两个骑马的男人,用马脚践踏另一个男人,踏到那人似乎死在马蹄下,两个男人
才策马飞奔逃逸┅┅这种可怖的景象使我激动得流下眼泪┅┅

  「唉!」我想,「这个不幸的人比我更值得怜悯;我起码身体健康,有力气,
能够找份工作,他呢,如果他身上没有钱,同我一样,他现在已经落得终身残废,
以後的日子怎麽过啊!」

  不管我怎样禁止自己产生这种同情心,不管我受过多少残酷的处罚,我总忍
不住要再犯一次。我走近这个垂死的人,我身上带着一点酒精,我递给他闻了闻
;他睁开了眼睛,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表示感谢,这就使我继续照料他 .我撕
了一件衬衫来为他包扎,这件衬衫是我剩下用来维持生活的日常用品,我为这个
男人把它撕成碎片,血从好几处伤口上流出来,我用撕破的衬衫去止住血,而我
带着一小瓶酒准备路上疲倦时用来提神的,则给他喝了一口,其馀的用来润湿他
的伤口。

  最後,可怜的人完全恢复力气和勇气了,他虽然步行,随身带的东西也不多,
可是看样子他不像是个穷人,他有几样值钱的东西,像戒指呀,手表呀,以及其
他珍宝,但在打架时都损坏了。等到他能说话以後,他问我救助他的天使是什麽
人,他怎样才能表达他的谢意。我还天真地认为我有恩於他的人是不会背叛我的,
我相信这一次我可以安全地和他共享患难之交的愉快,既然他刚才在我怀里流过
泪,他一定能对我的苦难表同情,於是我将我的经历全部告诉他,他很有兴趣地
听着。我把最後一件祸事也告诉他,他就看清楚我目前的艰难处境了。

  「我真幸运!」他大声说,「最低限度我知道了您为我作出了多大的牺牲!
我叫达尔维尔,我在离这里约六十公里的山区里有一座漂亮的城堡。如果您愿意
跟着我走,我可以向您提供住处,为着避免您客气推让,我马上告诉您为什麽您
对我是有用的。我已经结了婚,我妻子需要在她身边有一个可靠的人使唤,我们
最近辞退了一个坏家伙,我把她的位子让给您。」

  我向恩人谦逊地道了谢,接着问他为什麽像他那样有身分的人会冒险单独一
个人旅行,很容易像我看见的那样,被一些坏蛋袭击┅┅

  「我有点胖,年轻而且精力充沛,」达尔维尔对我说,「好久以来我就习惯
於一个人走到我在维恩城的家,这样做有利於健康和省钱。我其实不需要省钱,
因为感谢天主,我很有钱,如果您肯跟我到我家去,您就随时会得到证明 .刚才
和我闹纠纷的两个人是镇里的小贵族,除了披肩和剑以外身无长物,一个当上了
警卫员,另一个当上警察,换句话说,就是两个骗子。上星期我在维恩的一家赌
场里赢了他们一百个路易,我没有要他们写字据,相信他们的诺言,今天我遇见
他们,我向他们讨债┅┅他们是怎样回答我的您已经看见了。」

  我同这位老实的贵族一起叹惜他遭到的双重不幸,然後他建议我们动身。

  「我觉得好多了,完全靠您看护得好,」达尔维尔说∶「天快黑了,我们到
一所离这里大约四公里远的房子里去,明天早上我们可以骑马走,也许当天晚上
就可以到家了。」

  我决定充分利用上天给我送来的这支救兵,我帮助达尔维尔开始赶路,一路
上扶着他,我们离开了所有熟悉的道路,笔直地沿着小径向阿尔卑斯山走去 .大
约走了八公里,我们确实找到一家旅店,就像达尔维尔所说的那样。我们在旅店
里愉快地进了晚餐。饭後他将我介绍给旅店的老板娘,她让我睡在她旁边。

  第二天我们租了两匹骡子,由旅店的一个仆人徒步跟着,不久就到达多菲内
省的边境,我们始终向着山区进发。受过伤的达尔维尔不能走完全程,我自己很
少骑骡旅行,也觉得骑骡不舒服。我们在维里厄停了下来,在那里我同达尔维尔
一样接受治疗和殷勤照顾。第二天我们又继续朝着同一方向前进。

  傍晚四点钟,我们到达了山脚,从那里起,山路就不好走了。达尔维尔叮嘱
骡夫一步也不要离开我,以防意外;我们穿越峡谷,七转八转,不停地上山,大
约走了十六公里,周围荒无人烟,也没有发现人迹,我还以为我到了世界的尽头。

  一丝不安的感觉不由得泛上我的心头。我迷失在这些不可攀登的岩石之间,
就想起了座落在森林深处的森林圣母修道院,我对一切与世隔绝地区的强烈反感,
使我看到这地方就战栗起来。最後,我们远远地看见一座城堡,栖息在一个凶险
的悬岩上,彷佛挂在陡峭的岩石尖端,给人的印象是一所鬼屋而不是人的住处。

  我们虽然看到了这个城堡,却没有任何通道,我们走着的这条小路,只能供
山羊走,周围满了石头,要经过无数转弯抹角,才能到达城堡。

  「这就是我的房子,」达尔维尔认为我已经看清楚那座城堡後对我说。我惊
问为什麽他要住在这麽荒凉的处所,他用相当粗暴的口气回答我说,人能够住什
麽地方就住在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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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口气既冒犯了我,又使我害怕。人在不幸中对一切都十分敏感,我们倚
靠的人声调只要一有变化,就能鼓舞或者窒息我们的希望;可是这时并不是退缩
的时候,我装作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最後我们环绕着这座古老建筑物兜了一
个圈子,突然间发现它就矗立在我们面前。达尔维尔下了骡子,叫我也这样做,
然後将两匹骡子还给骡夫,付了钱,命令骡夫带着骡子回去,他这样作法也使我
十分不高兴。达尔维尔发现了我的不自然的模样。

  「您怎麽了,索菲?」我们在走向他的住所时他问我,「您并没有离开法国,
这所城堡位於多菲内省的边界,始终属於这个省。」

  「好吧,先生,」我回答,「可是您怎麽想到要在这个危险场所定居的?」

  「危险场所?不,」达尔维尔边走边阴险地盯着我说,「这并不是危险场所,
但也不是老实人安居乐业的场所。」

  「啊,先生」,我回答,「您真使我发抖,您到底要带我到哪里去?」

  「我带你去给制造伪币的人当帮手,婊子,」达尔维尔边说边抓住我的胳膊,
强迫我走过一道吊桥,那桥在我们到达的时候放下来,我们走过後马上抬起。

  「到了,」我们走进院子时他又说,「你看见这井吗?」他边说边指给我看
紧靠大门边上一个又大又深的蓄水池,两个系着铁链赤身露体的妇女正在扳动车
轮把水灌进一个蓄水池里(注16)。

  「她们就是你的伴侣,这就是你要干的工作,你每天要十二小时扳动车轮,
如果你偷懒,你就要像你的同伴一样受到鞭打,你每天可以享用六两黑面包和一
盆蚕豆。至於自由,你就休想了,你永远不能再见天空,等到你劳累致死时,我
们就将你扔进井旁边的洞里,你看见吗?我们已经扔进去三四十个妇女了,我们
可以再找一个来代替你。」

  「公正的天主啊,先生,」我大喊,扑倒在达尔维尔的脚下,「请您记住我
救过您的性命,您曾经在一刹那间感恩之馀想给我幸福,我不应该得到您这样的
报答啊。」

  「你这是什麽意思,我问你,你的所谓感恩之情,你以为抓住了吗?」

  达尔维尔说∶「你好好地评评理吧,小东西,你帮助我之前你在干什麽?你
或者继续赶路,或者走到我身边,你选择了後者,这是你的心理指引你的一个动
作┅┅对你或者是一种享受吧?你他妈的凭什麽说我必须报答你自己享乐的举动?
你怎麽会想到一个像我这样的男人,富得流油,每年入息有一百万,随时可以到
威尼斯去享福,会降低身份,欠像你这种东西的情?」

  「纵使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也不欠你什麽,因为你是为你自己才这样做的 .
去干活吧,奴隶,去干活吧!须知道文明社会推翻了大自然的组织却并没有剥夺
它的权利,它从一开始就创造了强者和弱者,目的是使弱者永远听命於强者,如
同羔羊服从狮子,昆虫服从大象一样。人类的聪明才智使每个人的地位都不一样,
并不是体力决定地位,而是财富决定地位。最富有的人就是最强有力的人,最穷
的人就是最弱的人,除此以外,大自然的法则里总是记载着强者优於弱者,锁住
弱者的铁链总是握在强者手里,有钱人或者强者总是用铁链来打击弱者或最穷的
人的。」

  「索菲,你所主张的感恩之情,大自然是不承认的;它的法则里从来没有这
项记载;施恩的人获得的乐趣,并不能成为一个理由,使受恩的人放弃他对施恩
者的权利。你看见在禽兽中也有你引以为傲的感恩之情吗?当我的财富和精力都
超过你的时候,我为什麽要为你而放弃我的权利?就因为你为你自己做了一件应
做的事吗?」

  「即使帮忙是在身分相等的人之间进行的,一个心灵高尚的人他也不能容忍
感恩之情压低了他的自尊心。受恩的人永远感到丢了脸,这种丢脸的感觉早就还
清欠施恩者的债了°°难道比同类高一等的感觉对自尊的人不是一种享受吗?施
恩者还需要别的东西吗?如果感恩之情对受恩者成为负担,有什麽理由再强迫他
保持这种感情呢?为什麽每次施恩者的眼睛盯着我看的时候,我必须感觉低人一
等呢?」

  「忘恩负义并不是一种缺点,而是高尚心灵的一种德行,这是十分清楚明白
的事,正如做好事是软弱心灵的德行一样;奴隶要求他的主人做好事,因为他的
这个需要,一头牛和一头驴子如果能说话也会这样要求。可是强者只听他的情欲
或者天性指挥,应该只欢迎对他有用或者讨他欢喜的东西。喜欢施恩的人尽管施
恩,只要你认为这是一项享受,但是你不能因为自己享受过了就要求别人报答你。」

  说完这些话,达尔维尔不等我回答,就命令两个仆人抓住我,脱光了我的衣
服,将我同另外两个妇女锁在一起,我经过长途跋涉疲倦得要死,也不让我休息
一下就要我跟她们一起干活。我刚在车轮旁边干了一刻钟,那班伪币制造者已经
干完了一天的活,走过来围着我,在他们头头的带领下仔细观察我。大家对我身
上刻着耻辱的烙印都嘲笑我,他们走到我身边,粗暴地抚摸我全身各处,对我身
不由己暴露在他们面前的躯体进行尖酸刻薄的评说。

  这痛苦的一幕结束以後,他们稍为离开一点,达尔维尔抓住一根经常放在我
们附近的鞭子,朝我身上抽了五六下,然後对我说∶「如果你不做好本分工作,
娼妇,我就这样待你,这一次并不因为你没有做好工作,只是让你瞧瞧不做好本
分工作的下场。」

  每鞭打一下就带走我的一部分皮肤,我从来没有经受过这麽尖锐的痛苦,在
布鲁萨克手下,在那些野蛮的神父手下,都没有经受过,我不由得发出震天动地
的喊声,同时在铁炼下面挣扎;喊声和身体的扭动只使旁观的恶魔们哈哈大笑。

  从这里我残酷地悟到∶如果有些人为了报复或者可耻的情欲,可以用别人的
痛苦取乐,另外一些人则相当野蛮地组织起来,也以别人的痛苦取乐,唯一的动
机就是满足自尊心或者好奇心的要求。人的本性是恶的,无论是在情欲激动时,
或者在平静时都是恶的,他们同类的痛苦都可以变成他们可耻的享受。

  三间幽暗的草棚座落在井边周围,互相隔开,像监狱似的关闭着,刚才锁我
的仆人递给我水、蚕豆和面包以後,指给我看我的草棚,我就钻了进去。在这里
我终於能够好好地考虑一下我所处的恶劣环境了。

  「这可能吗?」我心想,「居然有些人野蛮到灭绝心里的报恩之情,而我,
只要一个老实人使我产生这种感情,我马上非常欢乐地去报恩。难道人类会忽略
这种感情吗?凡是不人道地灭绝这种感情的人,除了是个恶魔以外还能是什麽呢?」

  我正在边想边流泪的时候,突然间草棚的门打开了,进来的是达尔维尔。他
手里拿着蜡烛,一句话也不说,把蜡烛放在地上,像头野兽似的扑到我身上,我
抵抗他就用拳头打我,终於粗暴地将我制服,满足了他的兽欲,拿起蜡烛,走了
出去,关上门。

  我对自己说;「我受的凌辱要到什麽程度才算终了?这样一个人同森林里的
野兽又有什麽区别呢?」

  太阳出来了,我没有休息过一分钟,我们草棚的门打开了,仆人再把我们锁
上铁炼,我们又开始那悲惨的工作。我的女伴是两个年龄在廿五岁到三十岁之间
的姑娘,她们虽然被繁重的体力劳动损坏了身子,被苦难弄得笨头呆脑,可是风
韵犹存,她们有很美的身段,其中一个人还保存着一头美发。

  同她们的谈话使我得知,她们俩在不同时期都曾经是达尔维尔的情妇,一个
是在里昂;另一个是在格勒诺布。他把她们带到这个可怕的隐居所里来,在好几
年间她们还以平等的身份同达尔维尔住在一起,为了报答她们多年来给予他的欢
乐,他罚她们做这种丢脸的工作。

  我从她们那里得知,目前他还有一个迷人的情妇,她比她们更幸运,大概可
以跟他到威尼斯去。他最近将大笔资金转移到西班牙,他等待着从西班牙寄到意
大利来的汇票,因为他不想将伪币带到威尼斯去。

  他从来只将伪造的货币寄给他在第三国的代理人那里,而不是运往他要定居
的国家,这样他就可以在他定居国家,拥有合法的票据,他的阴谋就永远不致於
败露,他的财富就有了结实的基础。所以他最近就要动身赴威尼斯。可是在一刹
间一切都可能落空,他所构想的到威尼斯颐养天年,完全要看最後的谈判结果如
何,在这场谈判中他将大部分身家都投了进去,如果西班牙的加的斯城接受了他
伪造的货币,而且相应地汇给他合法的票据寄到威尼斯,那麽他的晚年就非常幸
福;否则他的阴谋败露,他就有受控告而且绞死的危险,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唉!」我听了这些消息以後对自己说,「老天爷也应该公正一回,不应该
允许像这样一个恶魔获得成功,这样我们三人也可以出一口气。」

  中午时分,我们可以休息两个钟头,我们总是利用这段时间各自回房休息和
吃午饭。两点钟我们又被锁上铁链,一直转动车轮到天黑。我们从来不准进入城
堡。

  我们之所以一年有五个月要赤裸着身体,是因为天气炎热而我们的工作又十
分劳累,还因为,同伴们告诉我说,还因为亦要裸体便於接受鞭打,我们凶恶的
主人每隔一些时候就要来打我们一次。冬天,我们每人分得一条裤子和一件紧贴
皮肤的背心,这件背心将我们全身紧紧地裹住,使我们可怜的肉体很容易就受到
我们的刽子手的鞭打。

  达尔维尔那天白天根本没有出现,将近午夜时,他又来污辱我了。我想利用
这时间请求他待我好一点。

  「你凭什麽权利这样要求我?」那个野蛮的家伙在满足兽欲以後说,「难道
是因为我一时兴起同你过了一会儿吗?我给你要求赔偿的权利吗?我对你没有要
求什麽┅┅我享受了,我看不出我在你身上行使权利以後我就不能第二次再行使
权利。我的行为里并不存在爱情,爱情是我的心里从来不认识的感觉。我因需要
而使用了一个女人,就像我在不同需要时使用一个瓶子一样,我对这个由於我的
金钱和权力而满足我的情欲的女人,从来没有敬意和爱意,我只靠自己去用她,
只要求她服从,我看不出我因此而要对她表示谢意。正如一个强盗在树林里抢了
一个人的钱包,因为强盗比那人壮健有力,能叫强盗对自己的抢劫行为表示感恩
吗?同样,一个人侮辱了一个女人,只证明他有权利侮辱第二个,却不是要他对
女人给予赔偿的正常理由。」

  达尔维尔满足了兽欲以後,对我说了这番话,然後扬长而去,使我重新陷入
了沈思。当晚达尔维尔又来视察我们的工作,发现我们在白天并没有将水车灌满
平时的水量,就抓住那根残酷的鞭子,把我们三个都打到流血。对我的鞭打虽然
不比别人少一点,这并不妨碍他当晚又同前次那样来污辱我。

  我把他在我身上造成的伤痕指给他看,还胆敢提醒他,我曾经撕碎我的衣服
来为他包扎伤口,可是达尔维尔只顾自己取乐,对我的埋怨只用十几个耳光来回
答,还夹着各种各样的咒骂,最後像往常一样兽欲满足之後就扔下我走了 .这种
情况延续了一个月,我的生活丝毫没有改变,我得不到较好的待遇,也没有得到
更坏的待遇。

  这样过了一年,消息传来说达尔维尔发财了,他不仅仅可以在威尼斯收到他
渴望已久的大量票据,他们还要求他再运送几百万伪币到西班牙,以便为他换成
票据汇到威尼斯。这个坏蛋出乎意外地发了大财,他要带着一百多万财产走了。
这就是上天给我启示的一个新例子,这就是上天用新的方法企图说服我∶罪恶永
远带来繁荣;灾难必然伴随着德行。

  达尔维尔准备好要动身了,离别前一晚午夜时分他来看我,这是好久以来没
有发生过的事。他自己亲口告诉我他发财了,他要走了。我跪倒在他脚下,我坚
决要求他给我自由,并且施舍一点路费给我,使我能到格勒诺布去。

  「你到了格勒诺布,就会去告发我。」

  「不,先生,」我边说边将眼泪洒到他的膝盖上,「我向您发誓我再也不到
格勒诺布去了,请相信我,请把我带到威尼斯吧,也许我在那里比在我的家乡更
能打动一些心肠软弱的人,只要您愿意带我去,我以我最神圣的东西向您发誓,
我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

  「我一点不会帮你的忙,也不会给你一分钱,」那个无耻的混蛋狠心地回答
我,「人们称为做好事或者施舍的,都是我天生讨厌的东西,即使我比现在更富
有三倍,我也不会给穷人半文钱。我早就定下这些原则,我永远不会违反的。穷
人是自然界的一种现象,在创造出人类能力大小不等的时候,自然界已经向我们
表明,这种不平等是要维持下去的,那使我们的文明用法律来改变自然界的组织
也是一样。」

  「穷人代表弱点,我早已对你说过,解救穷人就是毁坏已建立的秩序,这就
是违反自然。这就是推翻了作为良好秩序基础的平衡,这就是试图建立对社会十
分危险的平常,这就是鼓励游手好闲和无所事事,这就是教会穷人去偷窃富人,
富人帮助穷人就会养成他们不劳而获的习惯。」

  「啊!先生,您的这些原则多麽残酷啊!如果您不是一开始就有钱的,您也
会这样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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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一开始就有钱的,可是我会掌握命运,我早就把只会将人带上绞刑
架或者送去医院的所谓道德这个鬼怪践踏在脚下,我早就看出宗教、慈善和仁爱
是发财的绊脚石。我唾弃宗教和世俗的法律,当我在前进的道路上遇到穷人的时
候,我便将穷人打倒;我总是利用别人的老实和轻信来骗取财物,我是靠毁灭穷
人和偷窃富人才到达富有的殿堂的。你为什麽不学我的样子呢?你的命运掌握在
你自己的手里,你所锺爱的虚无缥缈的道德曾经安慰过你为它作出的牺牲吗?可
怜的人啊,没有时间了,来不及了;为你的过失而哭泣吧,忍受痛苦吧,尽可能
在你所崇敬的幽灵中,找回你所失掉的一切吧。」

  说完这番冷酷无情的话以後,达尔维尔向我扑过来┅┅可是他使我那麽害怕,
他的无耻格言使我恨从心上起,我狠狠地推开他;他想使用武力∶并没有成功,
他改而采用暴行,我被他打了无数次,可是他没有胜利。最後他由於失败而熄灭
了欲火,我报了仇。

  第二天动身以前,这个卑鄙的家伙又在我们面前演出了一幕残酷和野蛮的话
剧,其凶狠残暴是历史上任何帝王都无法比拟的。所有的人都相信他的情妇会跟
着他离开这儿,他也因此给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等到快要上马的时候,他带她到
我们这儿来。

  「你的岗位是在这儿,臭婆娘,」他对她说,同时命令她脱光衣服,「我希
望我的弟兄记住我,我将他们认为我最喜欢的女人留在这里当人质,可是这儿只
需要三个女人┅┅而且我要踏上的是一条危险的道路,我的武器对我是有用的,
我要拿你们当中的一个试试我的手枪。」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支枪上了膛,指着三个推水车女人的胸口,对她们中一个
说∶「去吧,」他对她说,同时朝她的胸口开枪,「去将我的消息带到阴间,去
对魔鬼说,达尔维尔,世间最有钱的坏蛋,就是最傲慢地蔑视上帝和你的权威的
人。」

  那个不幸的女人没有马上断气,在铁链上挣扎了许久,这幅可怕的景象,那
个无耻的人竟然欣赏了好久。最後他将她搬了出来,叫他的情妇代替了她的位置,
命令情妇转动车轮三四次,然後鞭打她十几下。这一切结束以後,那个卑鄙的汉
子上了马,两个仆人跟着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达尔维尔走後第二天,一切都改变了。继任的人是一个温柔而且讲道理的人,
他马上叫人打开了我们的锁链。

  「这种工作不是女人的工作,」他满怀善意地对我们说,「应该使用牲畜推
动这些机器;我们从事这种职业已经相当有罪了,我们不能无缘无故地虐待你们
来得罪上天。」

  他将我们带进城堡,毫无私利地让达尔维尔的情妇负责整个城堡的大小事务,
把我们安置在工场里,我们负责切削伪币,这份工作不太累,而我们得到的报酬
却是非常舒服的房间和优良的食物。两个月以後,达尔维尔的继任者罗朗,向我
们宣布说达尔维尔已经平安地到达威尼斯,他在那里住了下来,实现了他发财和
繁荣的梦想。

  他的继任者的命运却远不如他。可怜的罗朗是个老实人,这就是他很快一败
涂地的原因。有一天,城堡里一切平静,在善良的主人的监督下,我们的工作虽
然是犯罪,但却在顺利和愉快中进行。突然间城堡被包围了,吊桥没有放下来,
护城河被越过了,我们的人还来不及想到防御,城堡已经被百多个骑警队的骑警
们包围了。我们不得不投降,骑警们将我们像牲口似的串连着,缚在马後,将我
们带到格勒诺布。

  「天啊,」我边进城边自己想,「我要到的就是这座城市,以前我还糊涂到
以为在这里我会得到幸福啦。」

  伪币制造者的诉讼不久就判决了,全体人员都判处吊死。人们看见我身上的
耻辱烙印时,几乎连审问我的步骤也免了,我像其他人一样被判有罪。审判我们
的是一个有名的清官,他是一个好市民,一个明智的哲学家,他的善举和仁爱的
行为将要刻在名人纪念堂的石碑上。我向这位清官求情,他听我倾诉┅┅不仅这
样,他还确信我是诚实的,我诉说的不幸历史是真的,他居然会流下同情的眼泪
来安慰我。

  伟大的人啊,我应该尊敬您,请允许我向您献上崇敬的心吧,一个落难女子
的感恩之情对您不会变成过重的负担,而她对您的贡献将永远成为她心中的欢乐。

  S┅┅先生就是这位清官,他变成了我的辩护律师,人们倾听了我的控诉,
我的呻吟获得同情,我的眼泪感动了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即将执行死刑的犯人们,
都用口供支持为我辩护的人。我被宣判无罪释放,可以自由要干什麽就干什麽。
我的恩人又为我募捐,一共募得十个皮斯托尔(注17)。於是我看到了幸福,
感到我期望的事情要实现了,我认为自己的灾难已经到了尽头,谁知天意并不如
此,我的灾难还没有结束。

             ********

  走出监狱以後,我住到伊塞尔桥对面的一间旅馆里,他们向我保证这是一家
很安全的旅馆。我的计划是遵照S┅┅先生的嘱咐,在那里住一些日子,设法在
城里找一份工作,如果不成功,就回到里昂,带着S┅┅先生的介绍信回去。

  我在旅馆里是在所谓「主人桌」上吃饭。第二天我发觉有一位胖太太在仔细
端详我,这位胖太太的穿着很有气派,自称为男爵夫人。我也回过头来仔细观察
她,我相信我们是熟人,因此我们互相走近,而且互相拥抱,就像两个熟人,却
想不起来在什麽地方认识的。

  最後那位肥胖的男爵夫人将我拉到一边∶「索菲,」她叫我的名字,「我没
有弄错吧,你就是十年前我从巴黎监狱里救出来的那个,你还记得拉。杜布瓦吗?」

  这次相遇并不使我高兴,我还是很有礼貌地回答她,可是我的对手是法兰西
最精明和最狡猾的女人,我没法子逃脱她的魔爪。拉。杜布瓦对我十分殷勤,她
对我说,她同全城的人一样,十分注意我的案件,可是她不知道我也是被告之一。
我一向是耳朵软的,我被她带到她的房间里,而且将我的不幸遭遇告诉了她。

  「亲爱的朋友,」她再一次拥抱我说,「我想同你更亲密地来往,目的是告
诉你我已经发大财了,现在我所有的一切你尽管使用吧。」

  「你瞧,」她打开装满金子和钻石的箱子给我看,「这就是我花力气赚来的,
假如我像你一样死抱住道德不放,我今天就会被吊死或者关起来了。」

  「夫人啊,」我对她说,「如果您靠犯罪而得到这一切,上天是公平的,它
不会让您长久享受这些东西。」

  「你错了,」拉。杜布瓦对我说,「你不要幻想上天总会保护有道德的人;
这些人在短时期内也有一定发展才使你陷入错误。其实上天对待做坏事的人和做
好事的人是平等的∶上天只需要数量相等的坏事和好事,至於什麽人去做坏事,
什麽人去做好事,上天是无所谓的。」

  「听我说,索菲,请注意听我说,」她坐了下来,让我坐在她旁边,继续说,
「你很聪明,我很想说服你。亲爱的,一个人并不因为选择了坏事或好事而得到
幸福或者得不到幸福,因为好事同坏事一样,选择只不过是行为的一种表现,不
管你选择哪一种,都要跟随大夥的路线,离开了这个路线的人就犯了错误。在一
个充满道德的世界里,我劝你选择道德,因为报酬接踵而来,毫无疑问你会获得
幸福。在一个全部腐化堕落的世界里,我永远劝你选择坏事。因为不跟着别人走,
就必然会死亡,他在一路上只遇见障碍,由於他是最弱的人,他必然被粉碎。」

  「法律徒劳地想恢复秩序而且将人带回到道德的轨道上去,可惜法律太软弱
了,无法成功,在一段时期中,它可能使人离开大道一点儿,但始终不能彻底脱
离。当人类的利益叫人走向腐化堕落的时候,不愿意堕落的人就单独与一般人的
利益作战;而经常同别人的利益作对的人,能希望得到什麽幸福呢?你会反驳我
说,是坏人防碍了别人的利益,在世界上好人与坏人分成同等数量的两部分时,
我会同意你的意见,因为那时候一部分人的利益防碍了一部分人的利益;可惜在
一个完全腐化了的社会里情况并非如此;那时候坏人损害的只是另一些坏人,别
的坏人再想出一些坏事来补偿损失,因而所有坏人都得到幸福 .」

  「这样的震动是普遍的,所发生的无数撞击和互相损害,使得每个人将失去
的马上就赚回来,因而经常处於幸福状态。坏人对好人是危险的,因为好人既软
弱又怕事,什麽也不敢做,没有了好人,坏人只能损害坏人,因而能使大地开出
无数罪恶之花。」

  「也许有人会拿好事有好报来反驳我,这是另一种诡辩。所谓好结果只对弱
者有用,对於只靠自己的机智和能力去改变命运的不公正的人来说,是没有什麽
用的。我的姑娘,既然你不断地采取相反方向,同所有人逆道而行,你的一生怎
麽可能不经常失败呢?只要你勇敢地投身进急流中去,你不久也会像我一样发现
彼岸的。一个在河流中逆水而行的人,能够像顺水而下的人一样快吗?」

  「你经常对我提起天主,谁能证明天主喜欢秩序因而喜欢道德呢?天主不是
经常给你一些事例,证明它的不公正和是非颠倒吗?天主给人类送来战争,瘟疫
和饥馑,在全球各地布置了一个邪恶的宇宙,难道是用来向你证明他十分锺爱道
德的吗?你为什麽一定要那些邪恶的人为天主所憎恶呢,既然天主本人也按照邪
恶办事,在他的意志和行为里,一切都是邪恶和腐化,一切都是罪恶和骚乱,那
麽为什麽天主要讨厌那些邪恶的人?」

  「谁把我们带到邪路上去的呢?难道不是天主吗?我们不是说,我们的任何
意志,任何感觉,都是来自天主的吗?难道说,天主要我们热爱邪恶,而邪恶对
天主是不存在的,这样的说法合理吗?如果邪恶对天主是有用的,我们为什麽要
反对它呢?我们凭什麽权利去摧毁它呢?我们为什麽不听它的号召呢?只要世界
上多一点哲学,就能在不久的将来把一切恢复正常,让立法者和执法者看清楚他
们所谴责而且严厉处罚的邪恶,有时比他们经常宣传而从来不奖赏的道德,有更
多一点的好处。」

  「可是夫人,」我对这个教唆作恶的女人说,「我相当软弱,不敢照您的话
去做,我的心里会时时刻刻产生後悔,您怎样才能消灭它呢?」

  「後悔只是幻想,索菲,」拉,杜布瓦又说,「它是弱者不敢消灭它而产生
的愚蠢的怨言。」

  「消灭它,能够做到吗?」

  「这是再容易不过了,人总是为那些平常不习惯做的事情而後悔。只要把使
你後悔的事情多做几遍,你就能消灭後悔了;只要你将情欲的火炬高举,拿利益
的强有力法则来抗拒後悔,你很快就能消灭它。後悔并不能证明罪恶。它只表现
一个容易屈服的心灵。假定目前有一道荒唐的命令,禁止你走出这间房间,你如
果走了出去,就不能不产生後悔,即使你明明知道离开这所房间并不是什麽坏事。」

  「因此,认为只有罪恶会产生後悔的说法是错误的。只有相信罪恶不算一回
事,或者认为在大自然的整个布局中恶是必要的,才能够很容易地战胜後悔,正
如你收到留在房间里的非法命令以後,走出房间,很容易就战胜了後悔一样。我
们一开始就应该正确地分析一下,人类所谓的罪恶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所谓罪恶,
无非是违反了一个国家的法律或者他们的风俗习惯,而在法国可称为罪恶的,再
走几百公里就不算罪恶了,因此从来没有一种行为是全世界都称为罪恶的,归根
结底,没有什麽是可以合理被冠上罪恶之名的,一切都以地理环境及人的观念而
定。」

  「明白了这一点,一心一意想实施德行和逃避罪恶就是荒谬的了,因为这里
称为德行的,到别处就变成罪恶,这里称为罪恶的,在另一种天气下面就是德行。
现在我问你,经过这样的思考和研究以後,一个人在法国因一时高兴或为自己的
利益,做了一件符合中国或者日本道德的,他的本国是谴责他的,他能产生後悔
吗?他能停留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区别上吗?假如他有一点哲学思想,这种区别能
使他产生後悔吗?如果後悔的作用只是为了防御,只是为了冲破约束而不是为了
行为本身,那麽继续保持後悔而不马上将它消灭,岂不是极为可笑吗?」

  「只要习惯於将产生後悔的行为视为无所谓的行为,只要经常重复这种行为,
越多越好,理性的火炬不久就要摧毁後悔这种愚昧的果实。」

  「三十年来,索菲,一长串连绵不断的罪行引导我一步一步走向财富,我已
经摸到财富了;再经过两三个回合,我就从我生下来的贫困环境变成每年有五万
法郎年金收入的人了。你以为我在辉煌的历程中,後悔的毒刺没有刺过我一下吗?
绝对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即使一件倒霉的事在一刹那间把我从顶巅拉
到深渊,我也绝不後悔;我只抱怨别人和自己的无能,但我的良心永远安定。」

  「好,让我们暂时按照你们的哲学原则来推理吧。既然从孩提时起我的良心
便不习惯於战胜所谓偏见,您有什麽权利要求我的良心像您的良心那样坚定呢,
既然我们两人的心思完全不同,凭什麽您要求我采用同您一样的办法?您承认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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