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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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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7章 泼妇



  王贤雷厉风行,说干就干,马上命人将张狗子家的带来衙门。レレ又吩咐二黑,这次由他来审理。二黑跟着王贤走南闯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王贤也向来尽量为兄弟们脸上贴金,是以伴着王贤的升迁,二黑已经累升至正六品锦衣卫百户了。

  二黑应声笑道:“遵命,大人是不是担心泼妇难缠。”

  “这个还真没想过。”王贤想一下道:“我让你审讯的意思是,诈她一下……”便如是这般的吩咐起来。

  顿饭功夫,周勇禀报说,那女人带到了。王贤笑着站起身,对二黑道:“看你的了。”说着便转到屏风后面。

  这还是二黑头一次问案,未免有些紧张,他整整衣襟,咳嗽一声道:“带上来!”

  便见几个锦衣力士,连拉带拽的将个二十多岁、颇有姿sè、却一脸泼悍的女子带上堂来。这几个锦衣力士其实是王贤的亲信侍卫,去张狗子家前,就得了吩咐,让他们尽量粗暴无礼点,尽可能激怒张狗子的浑家。

  其实王贤根本就是多虑了,那张狗子的老婆侯氏,本就生xing泼悍,这二年跟着丈夫作威作福,早就受不得半点委屈了。昨天见丈夫被抬回家来,一条命丢了七七八八,到现在还昏死着呢,一颗心里憋满了怒火。她本就打算今天来北镇抚司衙门闹一场,给丈夫讨个说法的!

  谁知还没出门,两个凶巴巴的锦衣力士便冲到她家里,说她丈夫被镇抚大人开除了,让她去衙门把他的东西收拾回来。侯氏一听就毛了,她嫁给张狗子十年,就这二年过了点吃香喝辣、人前威风的好ri子,这都是拜她丈夫在锦衣卫的官职所赐。这要是被打回原形,那又得回到过去那种苦哈哈让人瞧不起的鬼ri子!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侯氏是打死也不想回到从前了,一时间热血沸腾、战意盎然,她要去北镇抚司大闹一场,李chūn要是不收回成命,她就把他那些丑事全抖搂出来!

  所以当她被带到堂上,看到一张陌生的黑脸膛时,根本理都不理,扯着嗓子叫道:“李chūn呢,叫他出来见老娘!”

  “嚷什么嚷?”见自己这一百八十多斤直接被无视,二黑郁闷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敢大喊大叫!”

  “什么地方?不就是个****窝子么!”侯氏本来就满肚子火气,既然这个不长眼的黑皮非要往上凑,她也不跟他客气了:“你让李chūn那个老****给老娘出来,我**他八辈祖宗,吃我们家的拿我们家的,连老娘都给他睡了,现在吃干抹净想把我男人扫地出门!门都没有!”

  她在那里气势汹汹的喝骂李chūn,王贤在屏风后都听得耳膜生疼,不过过滤掉那些污言秽语,他还是听到好些有用的东西……心下不禁一阵暗喜,那刘氏提供的消息果然有用,这侯氏确实知道很多事情!

  之前他还担心,那些人在忽悠刘氏前来告状的同时,会给侯氏封口,但现在看来,他们显然没想到他会在第一时间就找上侯氏,结果被他抢了先……

  事实上,王贤的人带着侯氏前脚刚离开张家,后脚庄敬便提了药来探望张狗子,却看见一众锦衣力士裹挟着侯氏扬长而去。庄夫子惊得张大了嘴,手里的药包也掉在地上……

  他庄敬号称小诸葛,自然不会算不到侯氏这个漏洞,只是想明白时已经是半夜,便打算今天亲自去探望张狗子一趟,对侯氏面授机宜。他是打算在侯氏身上设个套,让王贤往里钻的,为保证万无一失,他甚至不放心让手下传话,而是要亲自登门。

  谁承想小诸葛今ri却失算了两次,一个是万万想不到,那严郎中的老婆居然那么心急,昨天晚上让人传话给她,今ri她就跑去北镇抚司衙门告状。这让以为她怎么也得过两天才会去告状,时间还很充裕的庄夫子,一下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当时庄敬也没真慌张,因为在他看来此案错综复杂,且年代久远,王贤就算接了状子,也得几天才能理出头绪,更不可能一下及联想到侯氏身上。不过担心夜长梦多,他还是让人买了治内伤的药,上午就去张狗子家探访。谁知那王贤竟得了刘氏的提醒,一上来就把侯氏带走,让庄敬彻底的慌了神。

  “不行,不能由着他搞下去。”其实庄敬不认为一个侯氏能改变得了什么,但一想到对手是那个总能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王贤,他就难以淡定下来。他赶忙上马,回锦衣卫衙门报告去了。

  所谓yīn谋,百密难免一疏,如果被人抓到漏洞,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话分两头,说回北镇抚司衙门。王贤就是要让侯氏产生天要塌了的感觉,激发出她鱼死网破的念头来,这样才会吐出他想要的东西。

  现在看来,用不着再添柴了,侯氏的熊熊怒火,已经把她的理智全烧光了,她跳着脚、舞着手,唾沫星子喷了二黑满头满脸,把李chūn接受张狗子贿赂、还睡了她的丑事儿,一桩桩都吆喝出来。

  二黑一边用手背挡着脸,一边暗暗哀鸣,终于明白大人为何要让自己顶班了,原来是预见到会有泼妇撒泼的场景。不过那李chūn还真是奇葩呢,这女人这么彪悍,竟然还有xing趣……

  侯氏翻来覆去,骂得都是那几样,二黑听着没啥新鲜玩意儿了,才趁着她换气的功夫,咳嗽一声道:“你这妇人好生无礼,竟敢这般辱骂我们镇抚大人。”说着一瞪牛眼道:“你可知道污蔑朝廷命官是要骑木驴游街的?!”

  屏风后头王贤险些笑喷了,还骑木驴游街,亏这小子能想得出来……

  但那侯氏显然是信了,登时面sè煞白,旋即却尖声叫道:“不信叫李chūn出来和老娘对峙,看他敢说个不字,老娘就把他只有一个蛋蛋的秘密讲出来!”

  二黑翻翻白眼,心说你已经讲出来了好么。赶忙板着脸道:“我们镇抚大人是不会见你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说着一招手道:“来人,把这个污蔑朝廷命官的女人抓起来!关到诏狱去!”

  “凭什么抓我?不抓李chūn凭什么抓我?”侯氏可是听张狗子讲过诏狱里有多恐怖,在她看来,这是李chūn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满地撒泼道:“李chūn拿了我家那么多好处,现在想杀人灭口了,门都没有,老娘就是死,也要拖着你一起!”

  “还敢污蔑我家镇抚。”二黑的脸愈发黑了,呵斥道:“你要是没有证据,就等着被剁碎了喂狗吧!”

  “老娘怎么没有证据!”侯氏怒瞪着二黑,胸脯剧烈起伏道:“你扒下李chūn的裤子来看看,他是不是只有一个蛋!”

  “掌嘴!”二黑哼一声,两个力士便要上前扇侯氏耳光,侯氏尖叫道:“谁敢动我,我就让李chūn跟我一起下诏狱!”

  “哼……”二黑等得就是她这句,两个力士马上抡圆了胳膊,同时

  两巴掌扇在侯氏的左右面颊上,登时打得她鼻血长流、牙齿都松脱了。

  侯氏眼冒金星,五内俱焚,yīn森森的咯咯笑起来:“姓李的,老娘知道了,你是要杀人灭口了。先把我丈夫打个离死不远,再把老娘丢到牢里去弄死!”说着抬起头来,吐出和着血的后槽牙道:“既然你不想让我夫妇活了,那你也陪老娘一起死吧!”

  “说什么呢。”二黑摆摆手道:“押下去、押下去!”

  “我要检举揭发!”侯氏使劲挣扎着抵抗两个锦衣力士道。“我要检举揭发!”

  “你要揭发谁?”二黑明知故问道。

  “就是你们镇抚使李chūn!”侯氏冷冷道:“他不仁我不义,我要把他当年如何受贿、又如何包庇我丈夫,枉杀了好人的事儿,统统讲出来!”

  “侯氏,说话是要负责的!”二黑咳嗽一声,竟有些紧张。

  侯氏却以为他害怕了,得意笑道:“害怕了就把李chūn叫出来,给老娘道歉!”

  “放屁!”二黑却又拉下脸道:“你污蔑镇抚大人!”

  “好,这可是你们逼老娘的!”侯氏一脸狰狞道:“下面我说的话,你找人给我记下来。”

  二黑点点头,一旁便有书记官,闻言提起笔来。二黑道:“你讲吧。”

  “当年我家里的还不是正式的锦衣卫,而是一个靠着打听消息混饭吃的狗腿子密探。看着那些作威作福的锦衣卫,他是ri也想、夜也想,也想当上正式的锦衣卫。”侯氏已经被滔天的恨意冲昏了头脑,竟把心中的秘密一股脑倒出来:“锦衣卫都把他们这些密探当成狗,所谓干多少年就能加入,都是哄他们出力的。正常的路子走不通,我丈夫又听说,有人给李chūn送了多少金银珠宝,就穿上了你们这身皮。但是我婆婆家里穷得叮当响,钱都他吃喝piáo赌败光了,凭什么去行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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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三八章 西瓜

  
      “就想到让你去陪他睡觉?”二黑对这对无耻的夫妻,还是挺佩服的,为了往上爬什么事儿都于得出来。レレ

      “老娘又不是美若天仙,我丈夫那时候连镇抚司的门都进不来,就是想这么于都没机会哦。”侯氏自嘲道:“我丈夫思来想去,打起了张家的传家宝的主意……”

      “张家还有传家宝?”

      “虽然张家一直没见什么出息,但我老婆婆原先是前朝宫里的,后来洪武皇帝起兵,赶跑了元朝皇帝,我老婆婆便从宫里逃出来,还偷带了个宝贝出来。本来是想着出来成亲后卖掉买房置地过ri子的。但我老公公是个识货的,说这东西价值连城,让人看到就会引来杀身之祸。是以两口子一直藏着这件宝未曾示人,后来二老相继病逝,便将宝物传给了我公公,我公公去世后,就由我婆婆保管。我和我家里的,也是我公公临死前,才知道家里有这样宝贝。我公公当时反复叮嘱,万万不能让外人知道家里有这玩意儿……”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二黑好奇问道。

      “西瓜……”

      “掌嘴”二黑瞪她一眼道。

      “别打,真是西瓜,只不过是个整块玉雕成的,外皮是碧玉,里头是红玉……”侯氏一比划道:“有这么大”

      “吓。”二黑张大嘴道:“那可老值钱了吧。”

      “当然。”侯氏有些得意道:“我丈夫后来把这个西瓜送给了李chūn,不仅成了正式的锦衣卫,还当上了百户,你说值钱不值钱?”

      “你公公不是不让人知道么?”二黑明知故问道。

      “我家里那个说,藏起来的宝贝跟石头没区别。”侯氏道:“便想把那个西瓜献出去,但我婆婆死活不同意,后来有一天夜里,趁着我婆婆睡觉,他便偷偷翻箱倒柜,找出了那枚碧玉西瓜谁承想这时候我婆婆被惊醒了,见传家宝让儿子盗走,她气坏了,就紧跟着追了出去,在巷子里追上了我丈夫,死命往回拽。我丈夫和婆婆争夺了好一会儿,竟然甩不开。这时候听着街坊四邻有动静,怕被撞见,他一时冲动,掏出别在腰上的匕首连刺三刀,我婆婆终于松了手。他便赶紧抱着碧玉西瓜跑了,跑到湖边时,又把匕首给扔到湖里。”

      “他在外面转了一圈,竟又回家来了,让我赶紧收拾东西回娘家。我其实跟在后头看见他杀人了,整个都吓坏了,也不敢多问,赶紧收拾包袱就走了。后来过了几个月,风声小了,我丈夫去我娘家接我,说已经破案了,我婆婆是个叫齐大柱的杀的,人已经被押赴刑场杀掉了。我也不敢跟他说,我其实看见人是他杀的……”侯氏知道丈夫今生都下不来床了,她又要被李chūn这个无情的人投入诏狱,也是有死无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李chūn也拖下地狱,是以毫不隐瞒的说道:

      “我本不敢和这个杀人犯再一起过ri子,但他说现在自己是锦衣卫了,跟着他能吃香的喝辣的,我就跟着他回来了。”侯氏很是坦然道:“也确实过了两年好ri子,这二年里,李chūn也从千户升到副镇抚,听说马上就要升镇抚了,chūn风得意的紧,”说着冷笑一声道:“我家里的说了,他之所以升这么快,其实是把碧玉西瓜献给了纪都督的缘故”

      “嗯。”二黑点点头,想想也是,当年案子闹得沸沸扬扬,虽然最终明面上也没有承认碧玉西瓜的存在,但李chūn不可能还敢藏私,肯定会把那宝贝献上去的。

      “不过”侯氏现在是恨死李chūn了,只要能害到他的事情,就绝对不会留情:“我家里的说,那碧玉西瓜其实是有一对,以李chūn那个贪财劲儿,他肯定只献上一个,藏着另一个。”

      “嗯。”二黑又问了一遍,见再没什么新鲜东西,便点点头,让书记官端着口供上前,对那侯氏道:“画押吧。”

      “我不会写字。”侯氏竟不好意思起来。

      “那就按手印。”二黑道:“每一张都按上手印也一样。”

      “那我也不按……”把事情经过都倒出来,侯氏心里那股邪火也熄了不少,神智回复清明,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劲。

      二黑哪能让她反应过来,沉声道:“你傻啊是吧,按了手印,你便是检举揭发李chūn的功臣,就能免了牢狱之灾,甚至连你家都不抄,让你回去继续过你的阔太ri子。”

      “真的?”侯氏听说不用坐牢了,还能保住家产,登时管不得许多,按照二黑所说,在上面按了手印。

      “我可以走了么?”侯氏越想越觉着,自己好像于了件蠢事,怯生生问道

      “当然。”二黑咧嘴一笑道:“不过估计你前脚出了镇抚司的大门,后脚就要被横尸街头。”

      “吓……”侯氏吓得脸sè惨白道:“是谁要杀我,李chūn么?”

      “呵呵。”二黑不置可否的笑笑道:“你不想死的,就先在在镇抚司住下吧,等风声过了再回去。”看到侯氏那一脸害怕,二黑哂笑道:“镇抚司不只有诏狱的……”

      侯氏这才松了口气……

      镇抚司除了诏狱之外,还有一些高墙下的院子,是供还未定罪的达官贵人,以及重要的证人之类居住的。二黑让人把侯氏带过去安顿,小心看管,便见王贤从屏风后转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个道:“不错,有长进,可以独当一面了。”

      “还远远不够,大人过奖了。”二黑登时咧嘴笑起来,赶忙把供词双手奉上,邀功似的道:“大人看这个有用么?”

      “当然有用了”王贤全程旁听,自然无需再看,放声大笑道:“从现在开始,主动权就在咱们手里了”说着沉声道:“备马”

      “是”周勇见王贤如此振奋,知道大人已是成竹在胸,也是神情一振,马上命人从马厩牵来通体雪白的高头战马。

      “去刑科”王贤翻身上马,径直往午门而去。

      京城的格局是按照传统的都城规制,由外而内分为外城、内城、皇城和宫城。皇城和宫城便合称皇宫,象征着大明朝至高无上的神圣权利。最内侧的宫城,自然是皇帝生活和处理政务的地方,宫城的正门便是午门,午门前的御街两侧,便是除三法司外所有部院的官署所在。

      所以大明朝的zhōng yāng衙门,都是在皇宫门外办公的,唯有两个部门除外,一个是六科、一个是内阁,这两个部门在午门内、紫禁城中办公,后者是皇帝的秘书机构,倒还好理解。前者区区一个七品衙门,却也能在紫禁城中理事,可见其职权之重,在大明朝的地位之超然。

      所谓六科,对应的是朝廷六部,刑科和刑部对接,吏科和吏部对接。其长官是六位都给事中,都给事中之下有左右给事中,另外还有给事中若于名。都给事中官不过正七品,权柄却极重,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察六部百司之事。其中最牛的一项权利是,凡制敕宣行,大事覆奏,小事署而颁之;有失,封还执奏。凡内外所上章疏下,分类抄出,参署付部,驳正其违

      即是说皇帝颁布的一切敕令,都要经过六科之手,如果六科认为皇帝下达的旨意欠妥可以封还,更可以直接驳回朝廷百官的奏章之违误。

      而且每一科都对其负责的一部拥有极大的检察权,部中大事小情都要报送六科监察,若有违法之处,将遭到给事中的弹劾。皇帝交办各部的差事,也是由六科监督,若有逾期同样会遭到弹劾。所以六科其实就是皇帝监督百官的耳目手中,权柄之大,超乎想象。

      也正因为如此,在当初设计官制时,太祖皇帝特意将六科的品级定得极低,为的就是防止六科做大,凌驾六部之上,成尾大不掉之势。这样给事中虽然权力大,却不过七品,面对二品大员时,还是要保持尊敬。而部堂高官同样也得尊称都给事中一声长,,形成了权力制约的平衡,可见太祖皇帝权术之高明。

      王贤要去的,便是刑科。因为刑科除了直接监督刑部外,甚至还被赋予了制约北镇抚司的权力。大明祖制,锦衣卫抓人,须有驾帖发下,须从刑科批定,方敢行事。也就是说,锦衣卫并没有直接抓人的权力,必须先由皇帝授出驾帖才能行事。而且光有驾贴还不行,拿人事由还必须经刑科给事中‘佥签,,并付以签署详细的批文才能拿人。

      这是太祖皇帝晚年,深感特务政治之害,特意制定出来约束后世皇帝的。然而朱棣虽然打着恢复祖制的旗号,但岂能让自己的爪牙受制于他老子的几句屁话?

      要是那样的话,朱棣也就不会跟他老子所立的皇帝夺江山了。所以这条祖制早已经被破坏得千疮百孔了。当然表面上,是那纪纲肆意妄为,置祖宗法度于不顾,敢绕过刑科胡乱抓人……其实明眼人都知道,纪都督是给皇帝背黑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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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三九章 铁肩担道义

  
      在那个蔓抄,的年月里,要抓的人实在太多太多,若是每个人都需要皇帝亲自下旨,那朱棣啥也不用于了。为了免却麻烦,让锦衣卫行事方便,朱棣给予锦衣卫空白驾帖,也就是说,锦衣卫可先抓人后禀报。

      不过为了监督锦衣卫,大明祖制是在抓人之前,应该将驾帖先在刑科佥签,作为抓捕前的审查和抓捕后的勘合。但纪纲在得到皇帝的默许后,根本不鸟刑科,向来是先拿人后关白刑科。但人都已经抓了,再通知人家刑科有什么用?就算刑科不同意,他们还能放人不成?所以刑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锦衣卫的监督都是有名无实的。

      然而王贤已经喊出了还权于刑科的口号,规定日后北镇抚司抓人,必须要经过刑科给事中在驾帖上佥签。甫一上任,就给自己戴上紧箍的行为,看上去确实挺傻,但是现在签发驾帖的权力握在纪纲手里,要抓什么人,根本不是北镇抚司说了算,所以对于王贤并没有什么损失,反而是他在拉刑科下水,帮自己分担来自纪纲的压力。

      但问题在于王贤没有事先打招呼,难免会被刑科那帮人会有被算计的感觉,所以他得亲自来一趟,跟这帮死脑筋的家伙解释一下。

      当他进入刑科低矮的院落时,却发现八名身穿七品官服的官员,竟都站在院中迎接他。王贤不禁一愣,他知道这些人肯定不是因为趋炎附势,才会来迎接自己,不然可丢尽了铁骨言官的脸。

      八人齐齐朝他施礼,王贤也不托大,抱拳还礼道:“杨科长和诸位大人实在多礼了。”

      那为首的刑科都给事中杨彦抱拳道:“我等出迎,非是为了大人的官位,而是感谢大人维护了朝廷法度”

      “呵呵……”王贤不禁尴尬的摸摸鼻子,心中苦笑道,那也不必把话说这么直白吧。“杨科长过奖了。”

      “大人里面请。”杨彦笑着请王贤到客厅就坐,又命上茶。两位副给事中陪坐,这对向来鼻子朝天、以蔑视权贵为己任的科道言官们来说,那是尚书大人前来,都不会有的待遇。

      王贤却丝毫不感觉受chong若惊了,因为人家已经说明了,敬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维护朝廷法度的举动。这些年,在六科中刑科是最没尊严的一科,没办法,谁让他们监察的对象有北镇抚司呢?在纪纲的庇护下,北镇抚司滥捕乱判、草菅人命,已经把大明朝的刑律给践踏的千疮百孔了。身为刑科官员,诸位科长副科长们在同僚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他们手里无兵无权,凭的是朝廷法度,靠的是上本弹劾,然而皇上对他们的弹章一概留中不发,这愈加助长了纪纲的气焰,纪都督根本不鸟他们,他们也徒呼奈何。

      这下好了,新上任的北镇抚司镇抚使,竟然和纪纲是死对头,据说头一次点卯,就敢拿枪威胁纪纲,是个十足十的狠角色。更妙的是,他一回头竟然又悍然宣布,往后纪纲发的驾帖,必须要经过刑科佥签才能生效,否则北镇抚司拒不执行。

      虽然知道王贤是拿他们做挡箭牌,但刑科的给事中们根本不怕麻烦,他们怕的是连麻烦都没法找,这种憋屈让这些以铁肩担道义为己任的给事中们,简直能活活憋死。所以王贤虽然有利用他们的嫌疑,他们还是很感谢王贤给他们这个机会,并表示愿意担负起监督责任,决不让北镇抚司的权力被滥用。

      王贤本来准备了好些说辞,这下倒好,竟全然用不着了,不禁摸着鼻子笑笑道:“有杨科长和诸位的保证,在下终于有了点底气,敢摸一摸这个老虎屁股了。”

      几位给事中笑笑,心里却大翻白眼道,你都用火铳指着人家脑袋了,还说自己不敢摸老虎屁股,实在是太……谦虚了。王贤不知道,这些又臭又硬的给事中出来迎接他,还有个不足道哉的原因,就是他狠狠打了纪纲的脸。这些年,纪都督凶焰日炽,他手下那班爪牙更是飞扬跋扈,一言不合便当街殴打朝廷命官;对弹劾他们的官员,更是肆意构陷,除之后快。科道言官们不知道弹劾了纪纲和他的徒子徒孙多少回了,可皇帝统统是留中不发,文官们心里的窝囊也就可想而知了。所以王贤这次**裸的打了纪都督的脸,实乃给朝中百官出了一口恶气,大伙儿为他捏一把汗之余,也是感激的很。

      “镇抚大人请放心,”杨彦正色道:“下官向你保证,只要我在刑科一天,只要没有皇上的旨意,他纪纲休想拿到刑科的佥签”

      “多谢杨科长。”王贤就等他这句话了,闻言不禁大喜。有战力超强的给事中们压阵,他就再不用担心纪纲用锦衣卫都督的身份压自己了。

      “皇上那里,需要我们上本说明么?”给事中果然没有怕事儿多的,杨彦竟要主动替王贤上本。

      “上本自然是应该的。”王贤却淡淡笑道:“不过皇上已经知道了,不然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于。”

      杨科长等人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他们一直在猜测,王贤如此大胆的跟纪纲针锋相对,是不是得了皇上的暗示?现在听他一说,果然是这样。旋即,几人便难以自制的激动起来起来,因为他们想到一种可能,这是不是皇上要收拾纪纲的信号啊?

      王贤却不肯再细说,其实他自己也捏着一把汗,因为皇帝只说过这些年北镇抚司实在乱套,你回去跟朕好生收拾一番,,这话实在是模棱两可,你可以理解为默许他放手大于一场,也可以理解为废话一句。王贤回去反复琢磨,觉着皇帝是故意这么说的……朱棣不可能明着说让自己跟纪纲对着于,那庙堂之上岂不成了儿戏之所?皇帝就是想看看王贤胆子有多大,敢不敢跟纪纲对着于。当然王贤要是被纪纲于掉了,皇帝也不会管他,因为皇帝根本没说让他去跟纪纲对着于……

      “眼下就有一个案子,下官不得不摸一摸老虎屁股,”王贤转个话题道:“请杨科长和诸位帮着出个主意。”

      “请讲。”一般人听到这种事儿,第一反应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然而几位给事中却像公牛见了红布,一下兴奋起来。

      “是这样的。”王贤便从今早刘氏告状讲起,将案情简单讲述一遍。

      其实哪用的着他讲?前年的案子闹得那么大,还害得刑科的两位前辈被贬出京城,当时就在刑科的杨彦等人,可比王贤了解的多得多了。一听说王贤要重申当年的案子,几人先是一阵惊喜,他们可是到现在,还时常想着替两位前辈并几位大人翻案的

      但一转念,几人的神情又黯然下来,杨彦叹气道:“虽然我们也盼着重审此案,但真不建议大人以此案为突破口。”顿一下道:“这个案子的结果,是圣意。齐大柱已经死了,这案子就更没有翻过来的可能了。”其实这些楞不怕的给事中们,何尝不想翻过这个案子来?然而他们深知此中利害,担心万一王贤因此触怒了皇帝,被轰下镇抚司之位,可让他们上哪去找个敢跟纪纲对着于的镇抚使?

      而且王贤还是举人出身,这在武官里可谓万中无一,在文官们看来,让他来管镇抚司,实在是再美妙不过。可不能就这么折了。

      “但是状纸已经接了。”王贤流露出一丝苦笑道:“下官也只能吞下这枚苦果了。”

      “这……”几位给事中相互看看,沉默片刻后,那位名叫王质的右给事中,缓缓开口道:“镇抚大人,下官要弹劾你。”

      “哦?”王贤一愣道:“不知王兄要弹劾我什么?”

      “按例,你北镇抚司只能奉旨办案,并没有单独接状纸的权力。”王质目光坚毅的望着王贤道:“所以下官会弹劾你越权,命你将此案移交刑科,由下官上奏皇上后再做定夺。”

      “王兄……”王贤眼眶兀得一热,其实他这次来的目的,除了知会佥签的事之外,就是想看看,刑科能不能帮他把这个案子捅上去。因为他实在不敢确定,自己直接向皇帝汇报此案,会有什么后果虽然此刻不费吹灰之力,就达到了目的,但王贤心里却没有半分庆幸,反而面惭耳热。尽管自己也很拼命,但比起这些一心维护国法的给事中来,始终还是私心杂念太多了些。

      “这种事,还是我这个科长来吧。”这时,杨彦摆摆手,对王质笑道:“没道理让你出风头。”另一位左给事中也抢着要自己来,最后三人挣了一番,竟决定一起上奏,这让王贤又是好一个感慨,原来这世上,出了周新周臬台之外,还真有敢于犯言直谏的铮臣啊

      能有这种想法,就说明王镇抚不是读书人,至少不是纯粹的读书人,他压根不清楚,读书人重名轻利的尿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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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四零章 班子



  无论如何,王贤的刑科之行出乎想象的顺利,半个时辰,就谈妥了所有的事情,不到中午便出宫回衙了。

  回到衙门,刚在shì卫的伺候下换上便服,坐在饭桌边,就见二黑笑嘻嘻的走进来,朝他挤眼坏笑。二黑是负责在后院照料那班思案情,的镇抚司官员。

  “怎样,他们什么反应?”王贤拿起筷子,示意二黑也坐下,边吃边说。

  “不出大人所料啊。”二黑嘿嘿笑道:“那帮家伙没一个老实写供状的,都在那要么打拳要么打盹,消遣时间呢。最绝是有人在玩五姑娘,还真是yín棍中的yín棍呢……”

  “正吃饭呢,你讲这个。”王贤皱皱眉头,说着却忍俊不禁道:“不过可以对症下药,估计这位会比别人交代的早些。”

  “但是不用刑的话,恐怕这些家伙都能死撑一阵子。”二黑端起饭碗扒几口道:“大人,拖延下去对我们很不利啊。”

  “用刑?你当那陈委员是摆设?”王贤瞥他一眼,细嚼慢咽道。

  “但这么些人被软禁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二黑愁眉苦脸道:“纪纲肯定会拿这个说事儿的。”

  “我本来也没打算把他们怎样。”王贤却不以为然的笑笑道:“关起他们来的目的,不过为了行事方便罢了。”

  “大人要如何做?”二黑这才明白,自家大人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登时一脸兴奋的问道。

  “其实也没啥新鲜的。你想,咱们在县里时,衙门里全都是盘根错节的猾吏悍役占据着,把个朝廷除授的官老爷们,欺压的不得施展。就算想同流合污‘共天下,,人家都不带他一起来。”王贤笑道:“跟咱们现在的情形,像不像?”

  “让大人这一说,还真像。”二黑闻言笑道:“可不正是么,李chūn那帮子人就是盘根错节的坐地户,大人这个掌印镇抚,却是个孤零零的外来户。”

  “那天下的州县老爷们,难道就没有作为了么?”王贤高深莫测的笑道:“其实不然,我看大部分县令,也不用费劲的清洗那些胥吏衙役,还是能把权把子抓在自己手里的。”

  “那是,他们当然有应对之策,”二黑也是从公门里出来的,闻言恍然道:“秘诀就是用自己人架空那些胥吏。”

  “就是这个道理,”王贤颔首笑道:“在州县,大老爷们都是用师爷、长随各管一摊,来夺胥吏的权。本官可比州县老爷方便多了,你们都是正经的锦衣卫军官,都用不着我给开工钱。”

  “噗……”二黑这个汗啊,大人您就这点出息啊。

  “这样能省很多麻烦。”王贤自顾自道:“我已经想好了,要扩大签押房的规模,增加签押房的职权。将签押房分为内外两房,吴为担任总领班,兼内房稿签。”所谓内房稿签,就是后世的机要秘书,处在这个位置上,要知晓文件律例、明白笔墨款式、公事的轻重缓急、大人的心态喜恶等只是基本条件,更重要的是既忠心又有能力。忠心自不必说,能力也必须过硬,因为差事繁多,什么事情该委托给谁般,什么事情批转给哪个部门,都需要他来统筹安排。还有办案顺序、各方应酬、乃至陋规诸sè统统都需要了若指掌,除了吴为,王贤真想不出还有别的人选。

  “此外,内签押房还得用上九人。一个‘发审,、两个‘用印,、两个‘值堂,、还有‘号件,、书禀,各两人。”王贤显然早有盘算,又将这些人的职权,不紧不慢的说道。“‘发审,是负责上宪札饬札行、别衙文移解行等分别办理核稿送签等事务的。‘用印,自不消说,至于‘值堂,是负责本官坐堂之前,先把所审讯各项案件全搞熟了,在本官问案时,则耳听目明,凡讯答证词、前后过程,全都记在肚子里。以防问讯的人有意遗漏证词或作曲笔。,

  “至于‘号件,,是将所有饬行、札谕、申牒、关移分类立账,保存整理备查的。”王贤喝口水接着道:“至于书禀就是秉笔了,一应告示、书信、公文等,都有他来抄写誊正……”

  二黑听王贤如数家珍,不禁张大了嘴,这仅内签押房就用**个人,大人还真是排场啊

  “这些内签押房的人,都是替本官处理事务的。”王贤却还有更惊人的在后头呢:“还有外签押房,是负责具体办差的专务,规模要更大。比如办抓捕差事的专务,负责刑讯的专务、负责诏狱的专务……除了这些正事外,但凡衙门要紧的事儿,诸如仓库、马号之类,也要有专务盯着。这些专务都直接向我负责,并以我的名义监管各部门的运行和命令执行。”顿一下道:“总之一句话,北镇抚司所有的差事,都要有自己人管起”

  “那李chūn那些人不肯交权怎么办?”二黑不禁问道。

  王贤瞥他一眼,二黑缩缩脖子恍然道:“问得真傻,把他们关起来,不就是为了收权么?”

  “嗯。”王贤点点头道:“所以要抓紧把内外签押房组建起来,尽快让专务们熟悉自己的部门,务必做到事无巨细,一目了然。”说着冷笑一声道:“为此,多关他们一天是一天……”

  “是。”二黑不禁苦笑,李chūn这帮家伙落在大人手里,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呢。说完这事儿,他又回到水车巷的案子上,问道:“大人为何不许抄了李chūn家?难道不怕夜长梦多,那碧玉西瓜被纪纲抢先一步转移走?”

  王贤闻言却淡淡笑道:“李chūn怎么说也是本官的副手,正五品副镇抚,搜查他家实在不好交代。”这也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光想着避免纪纲下令乱抓人了,便喊出那套‘不见驾帖佥签不得抓捕,的口号,结果也让自己束手束脚,没法来硬的。

  没法来硬的就来软的,只见他微微一笑道:“不过不要紧,你等着瞧好了,我保准李chūn家的乖乖把那碧玉西瓜交出来。”说完任凭二黑如何追问,也不肯再多言语。

  二黑难以置信,他知道纪纲的人一直盯着镇抚司衙门呢,能抢在他们前头把张狗子老婆骗到镇抚司来,就已经极不容易了,人家怎么可能让你故技重施,再骗到李chūn老婆头上呢?

  不过出于对王贤一贯的信任,他仍抱着不小的希望,一直等着那边传回消息。结果到了黄昏时分,手下一脸见鬼的表情向他禀报说,那李chūn的老婆林氏,竟抱着个包袱来到衙门口,向镇抚大人投案自首。哦对了,和她同来的还有吴为和闲云……

  “怪不得一直没见到他俩。”二黑按捺不住,丢下手头的活儿,一蹦而起,往二堂奔去,正好和吴为迎面碰上。他兴奋的拉着吴为的胳膊道:“李chūn家的真把碧玉西瓜交出来了?”

  “嗯呢。”吴为点点头,有些得意道:“哥哥这大半天就于这个去了。”

  “她怎么就承认家里有这玩意儿?”二黑不可思议道:“纪纲的人没jǐng告她么?”

  “怎么没jǐng告她?我们和那庄敬是前后脚,我们到时他刚走。”吴为淡淡道:“庄敬嘱咐她说,千万不要相信我们的话,更不要上我们的当,一切有纪都督做主。”

  “那她还……”

  “庄敬不说这个话还好,一说可把林氏吓坏了。”吴为得意道:“我和闲云一说她丈夫犯事儿了,林氏立马深信不疑。然后我又按照大人吩咐,说那碧玉西瓜其实有两个,李chūn昧下一枚,只献给纪纲一枚,这件事已经被侯氏捅破了。”

  “然后呢?”

  “当时林氏虽然不吭声,却险些吓晕过去,她知道就算过去这一关,以纪纲冷酷的xìng格,也饶不了她丈夫。”吴为淡淡道:“我又告诉她,大人慈悲为怀,鉴于侯氏检举有功,保证不追究侯氏的责任,还保护其人身安全。这次也是看在她一个无辜fù道人家的份上,大人才让我来先礼后兵,希望她主动交出碧玉西瓜,不要等镇抚司抄家,那样她就是李chūn的同谋了。”

  “这招狠,林氏肯定吓坏了……”二黑这个汗啊,心说大人还真是兵不厌诈,连个fù人也骗,明明是自缚手脚,不好抄李chūn家好“她就这么乖乖交出来了?”

  “没那么容易,她还是抱着侥幸,指望纪纲的人来救她。”吴为摇摇头道:“但当我下令手下作势要搜查时,她也没见着援兵到来,便彻底崩溃了。”说着竟有些唏嘘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她怕自己也被抓到诏狱来,便求我不要动手,自己抱着那碧玉西瓜来检举李chūn了。”

  “嘿……”二黑虽然觉着,这样诈唬一个fù道人家,有些胜之不武的意思,但想到案子这下有着落了,还是高兴坏了。“找到碧玉西瓜,便可证明张狗子和李chūn间确有不可告人的交易也能证明侯氏所说不是虚言,张家确实有传家宝的”

  “嗯。”吴为点点头道:“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是啊,”二黑轻叹一声道:“不知今夜挂的是什么风……”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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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四一章 庄夫子的野望



  当见李chūn家的也被带走时,庄夫子感到一阵莫名其妙,怎么这王贤专门朝人家老婆下手,莫非以为女人好欺负不成?反正他不相信,把李chūn老婆抓进去,能有什么用处。但他回去锦衣卫衙门时,却见纪都督面sè铁青的盯着桌上的一个碧玉西瓜。

  “大都督怎么把这玩意儿拿出来赏玩了?”庄敬不太在意的笑道:“这节骨眼上,这玩意儿见不得光的。”

  “哼”纪纲闷哼一声,他在北镇抚司满是眼线,王贤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庄夫子想不到,李chūn那王八蛋,当初还昧下一个一样的”顿一下,声音中充满愤恨道:“恐怕已经被他那婆娘,交到王贤手里去了”

  “啊,竟然是一对…”这太出乎庄敬的意料了,不禁跌足道:“这厮贪念害人不浅”

  “李chūn这个王八蛋,早晚扒了他的皮”纪纲拳头攥得咯咯直响道:“竟然坏我大事”他也是万万没想到,李chūn竟然还藏了一个碧玉西瓜,这下算计一场,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都督稍安。”庄敬却冷静下来道:“这个案子的结果是出于圣意的,他拿到那枚碧玉西瓜又如何?只要皇上心意不变,姓王的强出头,只能碰个满头血。”

  “今rì他去了刑科,”纪纲却面sè不虞道:“应该是想让那些书呆子打头炮。”

  “他倒是油滑……”李chūn闻言一愣,想不到王贤这个嚣张疯子,竟也有这种心计。“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以皇上死要面子的xìng情,应该不会让这个案子翻过来的。”

  “按说是这样的……”纪纲却信心不足起来:“但此刻本座心里却不太踏实,万一皇上同意重审怎么办?”

  “呵呵,东翁……”听了纪纲的话,庄敬没有惊慌,却突然改变了称呼道:“其实当初走这步棋,也是用来试探的。”

  “嗯”纪纲自然知道,庄夫子所谓的试探,必然不是试探别人。这天底下,值得纪都督试探的,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至尊皇帝,再无他人

  “学生就是想看看皇帝的反应。”庄敬冷声道:“如果皇帝把案子压下去,哪怕不斥责王贤,我们都不怕,最多只能说是皇上觉着锦衣卫的权力太大了,想找个人分东翁的权。”顿一下,他目光幽幽道:“但要是皇上下旨重审……那事情就不妙了”

  “嗯……”纪纲的双目中透出深深的寒意,半晌才颓然道:“夫子,你是何时生出这种感受的?”

  “周新案之后,我就开始担心了,皇帝让姓王的管镇抚司,我这份担心就更浓了。”庄敬缓缓道:“虽然现在看起来,还好似杞人忧天,但千里之堤毁于一xué,盛衰存亡起于一旦,学生不得不替东翁未雨绸缪哇”

  “嘿,有这么严重么?”纪纲目光一缩,于笑两声道:“皇上不想让本座管诏狱,我交出去就是了,还不能打消皇上的疑虑?”

  “东翁真这样想,就等着步蒋献、毛骧的后尘”庄敬双目冷光森然,幽幽道:“说句不中听的,这天下别人能退而求苟安,唯独东翁不能退。盖因您替皇帝背了太多骂名,他要是不想用你了,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你这只替罪羊”

  纪纲双目一突,庄夫子一语说中他的心病,让他想掩饰都没有力气,只能于笑道:“夫子不会是小题大做了”

  庄敬却冷笑连连道:“东翁伺候当今圣上十余载,当知道他是个何等心狠手黑之徒、深谋远虑之辈如果皇上这次同意重审,就说明他已经下定决心。之前让王贤以举人出身转锦衣千户,又让他掌北镇抚司,便是皇帝提前的布局,这就像弈棋,接下来肯定还有后招,步步紧逼上来,直到把东翁将死为止

  “……”纪纲默不作声,额头却现出白毛汗,难道自己最担心的情况,终究还是不可避免了么?

  “东翁,忠言逆耳利于行。不能再逃避了,一旦这盘棋输了,什么都完了”庄敬却上前一步,逼视着纪纲道:“趁现在还有机会,您需要早下决心,全力准备,等待时机、放手一搏了”

  “放手一搏……”纪纲的声音明显发颤道:“有希望么?”

  “当然有希望了”庄敬眼中却透着兴奋之sè,他所学的是帝王学,与姚广孝算是同出一门,只不过低了两辈。他一直希望有个机会,能做出姚广孝一样的事业来。为此他在纪纲身边蛰伏多年,终于等到了大于一场的机会。只听他声音因为jī动而明显颤抖起来:“大都督手中十万锦衣、密探如云,这是明面上的,暗中我们cāo练了多年的兵马、囤积的兵甲粮秣,不都是我们的本钱么

  “但在皇帝面前,这点实力实在上不得台面。”纪纲叹气道。

  “我们又不是挑头的”庄敬jī动道:“东翁别忘了汉王,太子稳住了位子,王贤当上了镇抚司的老大,他肯定比我们还急,要是东翁再稍加liáo拨,朱高煦肯定要铤而走险的”说着把声音压低道:“山西的事情,皇上已经对汉王起了疑心,汉王更是忧心如焚,父子相疑到这种地步,东翁还愁没有机会么

  “你是说……皇上北巡的时候?”纪纲轻声道。

  “不错,这次皇上去běi jīng其实是养病,怕是要住上一年半载都不会回来。”庄敬笑起来道:“只要他一离开京城,还不是东翁和汉王的天下?到时候从容准备,待时机成熟于掉太子,或是奉朱棣为太上皇,或是与其划江而治,这盘棋不久彻底活了”

  “说得简单……”纪纲再叹口气道。“说起打仗来,谁是皇上的对手?”

  “当年秦军无敌天下,不还是被一群草莽给灭了”庄敬大摇其头道:“如今天下看起来海内混一,但其实朱棣这些年穷兵黩武、大兴土木,已经累得天下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山东、江南的百姓又始终对皇帝离心离德,更别提已呈燎原之势的明教白莲教,这大明朝如柴薪遍地,一点就着到时候汉王把太子一杀,大旗一举,保准狼烟四起、遍地开花到时候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呢”

  “……”纪纲面sè变幻许久,方叹一声道:“夫子这些话,兴许有些过了。还是先看看皇上的反应。”

  “是。反正不急在这一时,等皇帝北巡后再做准备也来得及。”庄敬点点头,打住了话头。

  接下来几rì,王贤一边紧锣密鼓的筹建内外签押房,一边等着刑科那边的动静。纪纲那边似乎也消停下来,双方都等着北苑那位至尊的反应。

  杨科长等人并没让王贤失望,他们要求重审水车巷杀人案的奏章,此刻已经摆在仪天殿的御案上。其实昨天朱棣就看过这份奏章了,但他委实没拿定主意,是以才一直拖到了今天。

  皇帝在那里闭目苦思,一旁黄俨和王彦两个大太监,也都垂首shì立,不敢发出一点动静,唯恐影响到皇帝的思路。

  “你们说,”朱棣却开口了:“刑科这道奏章,朕该不该准?”

  与他那个坚决认为‘阉寺不得于政,的老爹不同,朱棣对太监还是很信任的,尤其他身边的黄俨和李严,都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老仆人,朱棣遇到难以决策的事情,倒也时常让他们帮着参详。

  比起沉默寡言的王彦来,仪天殿管事牌子黄俨要更跳脱,此刻听到皇上发问,他便作答道:“依臣之见,皇上不能准。这个案子当年闹得沸沸扬扬,法司大臣借题发挥,轮番跟皇上斗法的场景臣还历历在目。当时皇上生了多少气?好容易才把那帮文官的气焰压下去,这才刚消停了两年,又有人要翻案我看给那齐大柱鸣冤是假,又想跟皇上斗法才是真”

  “呵呵……”朱棣淡淡一笑,又看向王彦道:“狗儿,你怎么看?”

  王彦在潜邸时的旧名叫狗儿,至于现在这个名字,是他发达之后皇帝赐的,闻言忙轻声道:“皇上要问臣兵事,臣还能说上两句,但这种法司之事,臣是一窍都不通。”

  “朕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朱棣却冷笑一声道:“你这老狗难道看不出,这个案子早就变了味说是权力争斗还差不多。”

  “既然如此,就看怎么对皇上有利了。”王彦便道:“怎么对皇上有利就怎么办。”

  “呵呵呵,你这老狗大大的狡猾……”朱棣笑骂一声,又冷冷瞥一眼对黄道:“你也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初是谁跟朕斗法,怕不是那帮法司的官员”

  “这……”黄登时额头见汗道:“具体的事情,臣也不太清楚,还请皇上圣心dú cái。”

  “dú cáidú cái,什么都要朕dú cái,我要你们这群废材作甚?”朱棣有些恼火的拂袖道:“下旨,北镇抚司镇抚使王贤无视律条、越权接状,念其初犯,罚俸一年。”

  “是”黄登时来了jīng神,高声应道。

  “另,着北镇抚司重审此案”哪知皇帝竟话锋一转,又下一道旨意。

  “啊……”黄一呆愣,才知道皇帝打的什么主意。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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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四二章 赛萝卜




  北镇抚司东院中。

  已经数rì没回家的镇抚使王贤,按惯例巡视着一个个单间,单间里分别住着李chūn以下的一于锦衣卫军官。这些人从那天被王贤软禁以来,到现在就没捞着踏出房门一步。

  那单间其实是给最低级的锦衣力士、校尉居住,虽然条件要远好过寻常军队的大通铺,但也仅能容纳一床一桌一椅,比贡院的号房大不了许多。这些天来,李chūn等人吃喝拉撒全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冬天又不能通风,里头的气味可想而知,反正王贤是不敢踏足的。这位在诏狱中尚能从容自若的镇抚使大人,此刻却皱着眉头做掩鼻状,隔着窗棂看着满头乱发、官袍肮脏的李chūn李副镇抚,轻叹道:“李大人看起来瘦了一些。”

  “瘦点好,jīng神。”李chūn盘腿坐在床上,一边捉着身上的虱子,一边面无表情道。双方到如今这个地步,已是不死不休,也没什么好虚与委蛇的了。只是李副镇抚万万想不到,王贤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不是应该不管暗中斗成什么样,面上都要客客气气的么?官场上明争暗斗的多了去了,遭到上下挤兑的官员也远不止他一个,怎么姓王的二话不说,就先拿枪威胁上司,转眼又把下属统统抓起来?这京城重地、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贤自然听出李chūn满腹的幽怨,捂着鼻子呵呵一笑道:“还是要多吃点的,这样的rì子还长着呢。”

  “那都是人吃的饭么”他不提吃饭不要紧,一提就把李chūn满肚子邪火点起来了:“天天清水炖萝卜下糙米饭连盐都不放,就是诏狱里的犯人吃的也比这好”一气之下,竟没顾得上王贤话语里的言外之意。

  “这话就昧良心了。”王贤不敢苟同道:“诏狱里的犯人能米饭敞开了吃?他们吃的米饭里掺了多少沙子?他们能捞着顿顿吃萝卜了?萝卜可是赛人参啊”

  虽然镇抚大人说得一本正经,门口的守卫却忍不住要笑喷了。大人实在太损了,这得多大仇啊,把人整成这样还说风凉话……

  “赛人参”李chūn却气得七窍生烟,从床上一下蹦起来骂道:“这么好你怎么不吃”

  “谁说我不吃来着?”王贤笑道:“萝卜青菜保平安,我就是常吃才能平平安安,李副镇抚不吃,才会不平安。”

  “平平安安?你就得意”李chūn闻言不怒反笑起来:“就凭你这阵子于得那些事儿,我看你能平安到几时?”说着便反守为攻起来:“你上任参见第一天,就拿火铳指着大都督又擅自将诏狱中的tài子dǎng改换牢房,还敢私自囚禁下属这些事哪件都是犯忌讳的,你却两天之内于了个遍,就这样你还想平平安安?做梦去”

  “李副镇抚这是怎么了?”王贤用看怪物的眼神瞅着李chūn。

  “萝卜吃多了,太燥。”身后的二黑捧哏道:“大人果然没说错,赛人参啊”

  “那先把萝卜停停。”王贤了然道。

  李chūn一听连萝卜都不给吃了,登时又压不住火道:“不用你停,本官从今天开始绝食,你有种就把我饿死”

  “消消气,本来这趟是要跟你说件事儿的,这么大火气怎么说?”王贤叹口气道。

  “什么事儿?”李chūn一愣道。

  “没什么,”王贤微微笑道:“就是你夫人前rì送来一枚碧玉西瓜。”

  “碧玉西……”李chūn先是一愣,旋即又像被蝎子蛰到一样,一脸惊恐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王贤依旧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道:“就是有个犯官的妻子到衙门投状喊冤,案子涉及到李副镇抚,本官便派人去你家询问了一下,结果回头尊夫人便将那玩意儿送到了衙门。”

  “你……你……”李chūn终于忍不住道:“你要给齐大柱翻案?”

  “我还没说,李副镇抚就知道了。”王贤咯咯冷笑道:“看来果然是有隐情啊。”

  “没有”李chūn瞪圆两眼道。

  “那碧玉西瓜哪里来的?”王贤笑道:“莫非李副镇抚祖上也是宫里的?

  “这不需要跟你解释”李chūn闷声道。

  “那你就等着跟皇上解释。”王贤飒然一笑。

  “你想用这个案子整我,可打错算盘了”李chūnsè厉内荏道:“这个案子是钦案,钦案懂么?皇上定下的案子,谁碰谁死”

  “哦。”王贤应一声道:“案子已经送到御前了,倒要看看圣意如何。”

  “不用看,皇上肯定雷霆震怒了”李chūn歇斯底里的笑道:“看你嚣张到几时,说不定今天旨意就下来”

  “有可能。”王贤点点头,突然做侧耳倾听状道:“我怎么听着有人赶过来了。”话音刚落,就见帅辉急匆匆跑进院中,气喘吁吁道:“大人,有旨意,令北镇抚司重审齐大柱杀人一案”

  “哦。”王贤又点下头,对面sè惨白的李chūn道:“李副镇抚能掐会算啊。”说着微微一笑道:“再算算这案子会是个什么结局。”说完大笑一声,转身离开,不管那失魂落魄的李副镇抚……

  单间里,李chūn一屁股坐在滴下,满脸震惊的喃喃道:”怎么可能?皇上明明是我们这边的,怎么可能……”说着神经质的尖叫起来:“他一定是骗人的,对,是骗人的这个狡诈之徒,竟敢假传圣旨,这是欺君之罪啊哈哈哈哈又一条死罪哈哈哈”

  夜枭般的声音在院中回荡,其它单间的大小武官全都听得无比凄然,其实这帮养尊处优的家伙,早就被折磨的无法忍受了,之所以能一直坚持着不松口,无非是存着个大都督一定能翻盘的念头,现在却听说圣旨让王贤重审水车巷的案子,这下对他们的打击实在是毁灭xìng的……他们都是北镇抚司的老人,又怎能不知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案子,早就超脱了刑事的范畴,变成了锦衣卫和三法司的斗争,最后皇上坚定的袒护了锦衣卫,沉重打击了三法司的重臣

  可以说,这个案子就是皇帝对锦衣卫,或者说对纪都督无保留支持的标志。如今皇上宁肯不要面子,也要重审此案,此种的意味无需细品,就足以⊥人不寒而栗……

  也许纪都督不会有事,但叫他们这些虾兵蟹将,该当如何坚持下去?

  不说愁云惨淡的东院众官员,单说王贤到大堂设香案领旨。送走了传旨的中官后,他也松了口气。看来这次自己又赌对了他知道皇帝要用自己修理纪纲,这差事说难难于上青天,说简单又十分简单。关键看有没有皇帝撑腰,只要有皇帝支持,他就光脚的不怕的穿鞋的。就凭纪纲这些年作下的烂事儿,自己完全可以以守代攻,让他疲于应付。

  但关键是要皇帝态度鲜明的支持,如果没有皇帝的支持,就凭自己的小胳膊细腿,怎么可能斗得过纪纲?这一点王贤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他相信皇帝也很清楚——既然把自己放到虎狼窝里,就得为自己保驾护航,不然自己就得喂狼。

  这次齐大柱的案子,就是王贤对皇帝的一次试探,如果是自己一厢情愿,那自己也就别折腾了,赶紧想法子自保才是正办。但现在皇帝下旨重审,其意昭然若揭,自己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至于那罚掉的微薄俸禄,对他这个财主来说,只能说是象征xìng的惩罚。

  同样的消息传到不同人耳中,感受也截然不同。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得到确定消息后,纪纲还是如坠冰窟。向来喜怒不形于sè的纪都督,将自己书房中心爱的摆设,砸了个稀巴烂。又抽出剑来,将桌案上厚厚的文牍砍得纸片飞扬尤不解恨,他还想杀人,想要冲到宫里当面质问朱棣一番,为何如此绝情无义我为你充当鹰犬十几年,黑锅背了一摞又一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如此待我

  庄敬本来想由着他发泄,但见他火气越来越大,只好让人把纪纲拦下,好劝歹劝,才让他坐下喝杯茶消消火。纪纲接过茶盅,喝了一口,如迟暮老人般搁在桌上,满面颓然道:“灰心……”

  “是啊,这些年来,东翁为他遮风挡雨,背尽了恶名,他却如此冷血,实在让人寒心。”庄敬挥挥手,让众人退下,自己站在下首道:“这也正验证了学生之前的推测,皇上想要卸磨杀驴了。”

  听到刂磨杀驴,四个字,纪纲两眼突突一跳,心头便被浓浓的恐惧所笼罩。所谓‘无知者无畏,,他对朱棣实在是太了解了,深知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恐怖。这也是他一直不敢正面回应庄夫子的怂恿的原因。如有可能,他实在不想跟皇帝为敌……

  “既然见弃于皇上,我明rì就上本请辞,回山东老家种地去,”纪纲颓然道:“想皇上向来优待功臣,应该会留我一条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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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3章 江南四大讼师

  
      “东翁,你跟别人不一样。别人可以交出权力,得以善终,是因为他们一旦失去权力,就等同废物了。”庄敬却大力蛊惑着他道:“但你不一样,就算你一无所有了,还可以让皇帝用来平民愤,所以朱棣能放过别人,一定不会放过你。东翁既然那么了解皇帝,难道不知道他是天下头号自私冷酷之人么?!”

      “哎……”纪纲眼里闪过无数复杂的神色,最终化成幽幽一叹道:“不错,朱棣一定要杀我了。”

      “所以东翁,到了做决定的时候了,是坐以待毙还是拼死一搏!”庄敬奋然道:“您要是选择后者,学生这一条老命,就卖给东翁了!”

      “……”是等死还是作死,这选择实在太残酷,纪纲半晌都无法开口。

      “这选择对别人来说可能艰难无比,但东翁已经做过一次了,这次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做过一次?”纪纲一脸茫然道。

      “建文二年,朱棣率军破德州城。五月率二十万铁骑南下临邑,路经宿安店时,东翁与同乡肃穆冒死扣住燕王坐骑投军,结果非但避开了随后到来的大屠杀,反而还就此飞黄腾达,打下大大的一片基业!”庄敬激动道:“学生每念至此,都忍不住热血澎湃,对东翁死中求活的举动赞叹不已。”说着又循循善诱道:“当时的情形和今日何其相似,若是畏惧不前,只能等着被屠杀的命运,但要是拼死一搏,就有可能成就不世基业!东翁,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庄敬是个好说客,在他的反复劝说之下,纪纲涣散的眼神终于有了点神采,他缓缓点头,用嘶哑的声音道:“就听夫子的吧……”

      “好!”庄敬激动起来道。

      纪纲终于做了决定,也就渐渐恢复了枭雄本色,目光重新锐利起来,语调也变得坚决道:“从今往后,咱们为自己的事业拼命了!去他娘的朱老四!”

      “对,去他娘的朱老四!”庄敬大喜过望道。

      “日后具体怎么做,你回去仔细想想,我也静静心,回头咱们好生合计一下。”纪纲想一想道:“先说眼下这个案子吧。”

      “眼下这个案子,既然朱棣已经决意重审,东翁多说无益,”庄敬道:“不过也不能全然不做反应,那样会寒了儿郎们的心。”

      “嗯。”纪纲点点头,“那夫子说该怎么办?”

      “其实这也是一个好机会,这个案子当初之所以能办成牛皮案,其实还是因为缺少直接的证据,如今又过了两年时间,就更攀扯不清了。”庄敬笑道:“对姓王的来说,想要翻案是个严峻的考验,皇帝虽然说重审此案,但也不一定非要翻案。如果姓王的把案子办砸了,到时候都督自然有话说。”

      “嗯。”纪纲又点下头,“你就说吧,我该做什么?”

      “东翁只需到时坐镇旁听,以防那姓王的刑讯逼供。”庄敬道:“至于其他的,就交给学生吧。”

      “哦,夫子要亲自上场?”纪纲有些意外道。

      “呵呵,东翁忘了么?”庄敬笑道:“在投奔东翁之前,学生可号称江南四大讼师之一啊!”

      “当然没忘。”纪纲露出放心的笑容道:“夫子当年无理都能赢三分,又对此案最是了解,此番出马定能让那王贤小儿哑口无言!”

      “东翁就走着瞧吧。”纪纲微笑点点头,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

      圣旨一下,案件的重审就刻不容缓了。随着双方紧锣密鼓的准备,这些天京里头沸沸扬扬,热议的头等大事,就是这个两年前曾经闹得举国震惊,如今又要重审的水车巷杀人案。

      老百姓们自然习惯性站在弱势群体一边,希望能证明齐大柱是枉死的,证明严郎中等人是好官。但在锦衣卫多年的淫威之下,纪纲早就成了老百姓心中阎罗王般的人物,是以民众虽然从心理上支持王贤,但其实并不抱多大信心。尤其是在听说当年四大讼师之一的庄夫子要出山后,就更加不抱希望了。这也从京城几大赌场开出的赔率中便可见一斑,几乎是一边倒的不看好王贤……

      这下可惹恼了王兴业,却说王老爹进京后,太子给他在太仆寺找了个清闲的差事,一直无所事事,大把的时间都消磨在茶馆酒楼中,这几日满耳朵都是儿子要和纪纲的头号谋士对决,让他生气的是,这么大的事儿,儿子竟然也不跟自己合计合计;更可气的是,那些茶友、酒友当面拍着胸脯说,坚决支持他儿子,回头却都买他儿子输,这真是太不仗义了!

      一气之下,王兴业回家跟老婆商量,要拿笔巨款买自己儿子赢……虽然王老爹是当家的,但老王家管钱的是王老娘,为了防止他在外面沾花惹草,王老娘每月只给他五两银子零花,至于在茶楼酒馆的消费,统统都是挂账的,等到月底时管家会去结账。

      五两银子其实也不算少了,但用来下注赌自家儿子赢,就让人笑话了。王老娘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当即决定拿出一百两来!

      “那也太少了。”王兴业直翻白眼,劝老婆道:“这一场儿子要是输了,咱们的万贯家财也保不住了,索性拿出来赌一把,输了就等于被提前抄家,赚了那就发大财了!”

      让他这么一说,王老娘恍然大悟:“光想着要是儿子输了,咱也有钱回家享福,却没想到你说的这个理。”便咬牙决定加到五千两上。

      “还是太少了,五万两还差不多。”老爹大气道。

      “你这就不对了,我们家才发迹三年不到,要是一下拿出五万两银子。”王老娘却有她的道理:“你是挺小二呢,还是还害小二呢?”

      “倒也是这个道理……”王兴业点点头,不再坚持道:“不过五千两并不算多。”

      最终两公母各让一步,决定拿出一万两银子,买王贤胜。在爷娘的号召下,王贵也下了一千两银子买弟弟赢,本来他想下一万两的,无奈侯氏死活不同意,只肯让他拿这点银子打水漂。

      如果他两口子知道,林清儿出了十万两银子买自家老公胜,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形。另外银铃、灵霄两个小姐妹,也拿出全部的零花钱,加起来足足五千两银子买王贤胜。就连小玉麝都偷偷拿五百两银子往自家老爷身上下注……她虽然什么都不懂,还是拿出全部身家来支持自家老爷。不过她并没有什么风险觉悟,因为在她看来,自家老爷是无敌的!

      无论如何,全家人都下了重注在王贤身上,要是他输了这一场,损失惨重还是小事,很可能王家都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为此,王兴业越想越不放心,终于按捺不住,到北镇抚司衙门去找儿子,想给他出出主意。

      北镇抚司衙门前自然戒备森严,但一听说老太爷来了,守门的官兵忙不迭放行,领头的百户又亲自把王兴业送到签押房去……虽然王贤面临的局面仍不乐观,但他的一系列雷霆手段,早就震慑住镇抚司的一众官兵,哪个也不敢触犯军纪,是以锦衣卫衙门里的肃杀气氛,竟比从前更重了。

      听得通禀,王贤赶忙迎出来,正看见老爹从二门进来,马上上前扶住道:“爹,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没事儿,我就是来看看。”王兴业瞥一眼左右道:“你都多少天没回家了,你娘你媳妇你妹子都担心坏了,让我来看看你咋样了。”

      “这不挺好的么。”王贤将老爹让进临时设在后衙的签押房,又让人上了茶点,便屏退左右,这才说实话道:“儿子我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

      “就知道是这样。”王老爹眼中闪过一丝疼惜道:“那纪纲是什么人?大明朝开国以来第一凶人,皇上却让你和他作对,儿啊,难为你了。”

      “圣心难测,我们都是皇上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王贤摘下官帽,摸着额头道:“儿子就是那过河的小卒,有进无退啊。”

      “小卒怎么了?过河能顶半个车。”王兴业给儿子打气道:“再说你是主审官,开堂后想审就审、想停就停,想怎么玩花样就怎么玩,有什么好怕的!该害怕的是他们!”

      “主要是这个案子缺少直接证据,都是间接的。”王贤皱眉道:“差上这一层,就给对方留下胡搅蛮缠的机会,我怕开堂后,双方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再次变成牛皮案,到时候官民面前不好交代,皇上那里恐怕也会有变数。”

      “唔,听说庄敬要出山。”王兴业道:“他当年是江南有名的状师,在苏杭一带打了很多有名的官司。一张铁嘴能扭转黑白、颠倒是非,十分难对付。”

      “所以儿子丝毫大意不得。”王贤苦笑道,其实这些天,他一直在忙着背诵《大明律》,以免公堂上被庄敬抓了漏洞。

      “不过也不要紧,状师再能,在公堂上也翻不了天,只要你不犯错,就能压住他。”王兴业干了一辈子刑名,自然经验丰富,问道:“原告找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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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四四章 开审

  
      自打老爹那次神来之笔的刺字之后,王贤对自家老爹的意见便高度重视,闻言认真答道:“虽然齐家母子都已经身亡,但齐大柱还有个姐姐,听到要给弟弟平反,立即同意递状子充当原告,老爹以为如何?”

      “这样不妥。”王兴业却摇头道:“齐大柱的姐姐虽然也有资格当原告,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公堂之上总是难以理直气壮。一旦遭到对方讼师的盘诘,很容易就哑火。”

      “那父亲的意思是?”王贤谦虚问道。

      “你得找利害更相关的人来当这个被告,”王兴业道:“我听说齐大柱还有个妹妹……”王老爹整天泡在茶馆酒楼里,消息灵通着呢。

      “那女娃娃才八岁……”王贤有些了然,不过又摇头道:“小孩子家的懂什么。”

      “八岁?那感情好啊”王兴业却大喜道:“缇萦救父时也是八岁要的就是这种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她往堂上一站,你就先立于不败之地了”

      “有道理”王贤恍然道:“对啊,谁能跟个孩子讲道理?那庄敬再是铁齿铜牙,在八岁小女孩身上也用不上。”

      “这只是其一,”王兴业双目精光一闪道:“从皇上到百姓,都是同情小孩子的,到时候你纵使偏袒那小女孩一些,也是人之常情,谁也不能说什么。

      “爹还真是……”王贤不禁摇头叹道:“狡猾狡猾的呢。”

      “嘿嘿。”王兴业得意的一笑道:“而且替成人打官司赢了幼女,得不到什么好名声,反过来才会有好名声。我儿是要做名臣的,仕途上不能没有这样的明判点缀。”

      “爹你真是高见。”王贤彻底服气道:“往后还得多提点着儿子。”

      “那是当然,你爹我旁的不敢吹牛,刑名上的事儿还是有把握的。”见向来引以为傲的儿子,如此尊重自己,王兴业得意的胡子直翘道:“其实庄敬到时候,无非就是刂搅蛮缠、死不认账,八个字,我儿只需以t你的,我打我的,八个字相对,保准药到病除……”

      父子俩又花时间,将过堂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陷阱和问题推敲了一遍,王贤登时豁然通透,对来日的重审有了信心。

      转眼到了正月二十九,水车巷杀人案重审的日子。

      这一天,往日里门可罗雀的狱神庙前万头攒动,京城内外的百姓为了亲眼目睹这场交锋,天不亮就来到北镇抚司衙门外听审。为了满足百姓的心愿,王贤命人打开栅门,让其在大门外听审,又放五百百姓做代表,到大堂前旁听。这也是王老爹的主意,虽然最终判决是皇帝说了算,但能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无疑可以为审案官平添气势,增加成算。

      现在皇帝下旨重审此案就是天时,案件在北镇抚司审理便是地利,能拉出一票站在你这边的观众,就是人和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就会掌握绝对的主动权,令对手未战先输三分

      当然为了避免出现混乱,北镇抚司的官兵也倾巢而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的维持大堂内外的秩序。但就算这样,仍让前来旁听的许应先等人大为不满,大声抱怨道,放这么多老百姓进来,这是在耍猴戏么这是?

      这边帅辉二黑等人则毫不客气的回击道:“是啊,就是在耍你们这些猴儿

      “你敢再说一遍”许应先一帮人憋着劲儿想大闹公堂,自然不怕事儿大了。

      “再说一遍又如何”帅辉气死人不偿命道:“就是耍你这只瘟猴,你打我呀,来打我呀。”

      “这可是你说的”许应先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打人,却被朱九爷硬生生挡住,朱九把铜铃似的眼一瞪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都是在喧哗,为什么不阻止他们”许应先知道九爷的厉害,但此刻不能输了阵场。指着得意洋洋的帅辉等人抗议道。

      “他们有喧哗么?”朱九爷却淡淡道:“没听到。”

      “你们这是偏袒”王谦等人愤怒的上前指责道。

      “我就是偏袒怎么了?”朱九爷睥睨着这群纪纲的徒子徒孙,心头浮现的是这群家伙多年来的口蜜腹剑,满腔怨恨化成冷笑一声道:“搞清楚这是在谁的地盘上”说着刷得一挥袖子,沉声下令道:“再有胆敢喧哗者,掌嘴四十,叉出衙门”

      谁都知道朱九爷说到做到,大堂上登时没了声息,帅辉和二黑等人却使劲扮鬼脸,尽情嘲弄许应先等人,许应先等人气得投诉道:“九爷,你看身后

      朱九爷缓缓转头一看,只见帅辉等人已经面无表情。朱九爷瞪帅辉一眼,示意他们别太过分,便转过脸来,冷冷盯着许应先等人。

      许应先几个也知道,在这里拿乔讨不到任何好处,便都转过头去,索性眼不见为净,等老祖宗驾到再把场子找回来。

      辰时一到,升堂鼓响,大堂上下一片肃穆,在众人礼迎之下,一身绯红官袍的王贤,出现在大案之后,坐定以后,目光冷峻的环视堂下,方朗声道:“今日有水车巷杀人一案,奉圣命发回由本司重审,带原告”

      话音未落,便听一声拖长音道:“大都督驾到”

      “老祖宗来了……”许应先等人欣喜不已,马上不理会王贤和朱九爷,争先出去迎接。

      堂上,吴为朱九等人眼含忧虑的看一眼王贤,都知道纪纲此番是掐好了时间过来,为的是避开宣读圣旨,给自家大人个下马威。王贤却只是朝他们微微一笑,便兀自端坐不动。

      但像王贤这样淡定的终究是特例,随着纪纲在许应先等人的簇拥下进场,堂上堂下的气温都好像低了许多,原本兴致勃勃的百姓也全都噤声不言,虽然他们明知道纪阎王不可能把他们放在眼里。

      纪纲见所到之处,人群如麦浪般跪倒,不禁对自己的威势颇为自得,但当他看到堂上端坐的那位,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时,好心情登时荡然无存,脸又阴沉下去。

      “呔,姓王的。”许应先能混到今天,全靠拍纪纲马屁,第一时间就体会到大都督的不爽,马上狐假虎威的呵斥起来:“见到大都督还不跪迎”

      “原来是纪都督,下官见过纪都督。”王贤这才拱拱手,却依然没有起身道:“下官有皇命在身,恕不能全礼了。”

      “哼。”两人已然撕破脸,虚与委蛇没有任何意义,纪纲冷言冷面道:“当不起王大人的大礼,本座今日不过是来听审的,以免有人公报私仇、屈打成招。”

      旁听的百姓闻言不禁暗暗心惊,纪阎王和这王镇抚得多大仇啊,一上来就针尖对麦芒。

      “呵呵。”王贤笑道:“都督是下官的上司,自然有权监督。”说着正色道:“既然都督到了,那么我便宣读圣旨了。”说着一抖手,从袖中掏出一份明黄色的谕旨来。

      纪纲登时一愣,要杀人似的瞪一眼许应先几个,那意思是,不是说已经宣旨了么?

      吴为几个所料一点不错,纪都督果然是特意在宣旨之后才到,为的就是避免给王贤下跪。

      “是已经宣了啊……”许应先几个也傻眼了,忙对王贤道:“你不是已经宣了一遍?为何要再宣一遍?”

      “刚才只是预告,现在才是正式宣读。”王贤淡淡一笑,起身沉声道:“有旨意”

      纪纲见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又被姓王的耍了,但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只好率众跪下叩头道:“臣等恭聆圣谕”

      王贤这才不紧不慢的宣旨道:“着北镇抚司镇抚使王贤,重审齐大柱杀人一案,钦此。”

      “微臣领旨”不过寥寥数语、内容亦毫无出奇,纯粹为了赚纪纲磕这个头。纪纲明知道这点,还不得不再次磕头,险些气炸了肺。

      王贤将圣旨供在一旁的香案上,这才让众人起身,又装模作样给纪都督看座。周勇这才搬上来一个杌子。一看那杌子,许应先等人又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大个北镇抚司,难道连把椅子都没有么?

      但王贤的表情谁都能看懂,爱坐坐,不坐就站着。许应先几个都担心胡乱说话,害得老祖宗连个杌子都捞不着坐,竟没人敢出言质问,只小心的看着纪纲,小意道:“老祖宗您看……”

      纪纲轻哼一声,一撩袍角,面无表情的在杌子上坐下。一坐下登时便发现不妥,那三足鼎立的花梨木杌子,竟有一足是活动的,只要稍不注意,就可能摔倒在地。好你个王贤小儿,竟敢如此作弄本座纪纲恨得咬牙切齿,只得暗运内功,扎起了马步,稳稳坐在其上。

      见纪都督身体发僵,王贤暗暗冷笑,老子还没找你报仇呢,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不好好作弄你一番,我把姓倒过来写

      看到王贤挪揄的表情,纪纲眼神冰冷回望着他,两人斗鸡似的对视起来还没开审,大堂上已是火花四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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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四五章 交锋

  
      一番较量之下,王贤终于压住纪纲一伙人的气焰,这才重重一拍惊堂木道:“带原告”

      众人便翘首以待,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一个瘦弱不堪的小女孩,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裙子,怯生生的走上堂来,不待吩咐,便跪在大案之前,叩首泣道:“求青天大老爷做主,为我死去的兄长伸冤……”

      不得不承认,王老爹确实是这方面的老手,只见那瘦小的身影跪在冰冷森然的大堂上,两面是如狼似虎的官差,仅这个画面就足以令人好生不忍。

      “你这女娃先别哭,抬起头来本官问你。”王贤和颜悦色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兰草。”小女娃小声道。

      “你今年几岁了?”王贤又问道。

      “八岁。”兰草道。

      “难道家里没人了么,让你个**岁的小女娃来告状?”王贤眉头一皱。

      “我爹爹死得早,姐姐出嫁了,原来和哥哥母亲相依为命。后来哥哥被冤杀,我娘也一病不起,后来上吊自杀了……”小女孩说着又哭起来道:“呜呜,我哥哥是好人,不是杀人犯,呜呜……”

      “好了好了,别哭了。”王贤柔声安慰几句,问道:“告状的话得有状纸,你找谁给你写的状纸?”

      “是严家的婶婶帮我写的。”小女孩说着赶忙双手举起一份状纸,吴为接过来,奉到王贤面前。

      王贤扫一眼,沉声道:“带被告”

      “带被告”官差们高声传唤,众人便见两个兵丁抬着个担架上来,上头躺着气若游丝的张狗子。

      王贤见状瞳孔一缩,却说这几天闲云带着白云子一直守在张狗子边上,还用上好的武当山金疮药给他治疗,伤势早好的七七八八了,虽然还不能下地行走,但说话思考都没有任何障碍了。怎么早晨才跟庄敬见了面,现在就这样要死要活了?

      再看看跪在一旁的小兰草,王贤不禁心中冷笑,原来是两边想到一块去了,都在扮可怜拉同情呢不过自己是早有预谋,包括放人进场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对方却能因势利导不吃亏,这份随机应变的本事确实厉害。

      不过王贤并不奇怪,因为他看见担架旁,还跟着个一身儒袍、白面长须的中年人,正是主动出任张狗子讼师的庄敬。庄敬既然是本案讼师,自然有权力在开审前和张狗子面前,而张狗子现在的表现,绝对跟这厮的教唆分不开……

      “堂下所立可是张狗子的讼师?”王贤自然能认出那人是锦衣卫参军庄敬,他是故意这样发问的,尽可能打击这货的气焰。

      “不错。”相反,庄敬自然要亮明身份,争取主动。他暗骂一声,昂然道:“在下庄敬,忝为锦衣卫都督参军,说起来还算大人的上司。”

      “既然是锦衣卫都督参军,为何会自甘下贱,当起讼师来了?”王贤却毫不客气的冷声问道。在后世,律师是高大上的职业,但在这年代,讼师则毫无地位可言,反而十分受官府厌弃。认为他们是一群播弄是非,颠倒黑白,捏词辨饰,渔人之利的寄生虫,最为地方官所嫉恨。王贤就看到各种版本的《官箴》中讲过,说地方官上任后,要先将地方上的讼棍集中起来严加训丨斥,有人搬弄讼词,便施行连坐、严惩不贷。

      但显然庄敬对自己的旧业很有感情,闻言一脸正义道:“本官见张百户惨遭大人毒手,如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却又被大人带到堂上昏迷之人如何能言?就算满腹冤屈,也无从辩解。”说着朝堂下众人望去道:“本官实在看不下去,这才决定客串一把讼师,替他打这个官司。”

      围观百姓看到那张狗子的惨状,不禁暗暗摇头,对张狗子一方的恶感减少了几分,对王贤的好感也减少了几分,竟生出双方是一丘之貉的感觉来。

      王贤心下一阵恼火,冷冷望着庄敬道:“那么说本官不该把你当成上官,而是当成一名普通的讼师?”

      “这个么,一码归一码……”庄敬道:“本官是替张狗子辩护不假,但你不能因此不敬上官。”

      “好一个一码归一码,”王贤沉声道:“如果是上官,请你一旁就坐听审如果是讼师,就请收起你这副上官架子”说着重重一拍惊堂木道:“公堂之上无父子,何况上官乎”

      王贤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一上来就拿出主审官的磅礴气势,还真让见惯世面的老江湖有些难以适应。庄敬想不到王贤如此好斗,竟然一上来就跟自己死磕。但就像王老爹说的,在审案官面前,状师终究处于劣势,一旦遇到强硬的问官,只能避其锋芒、迂回智取,是以他只好道:“本官现在是讼师。”

      王贤冷哼一声。

      “好吧,我现在是讼师……”庄敬只好换个自称道。

      “既然当讼师就要有讼师的觉悟。”王贤轻蔑的瞥他一眼道:“在公堂上,本官只会把你当成讼师看待”

      “无须大人通融。”庄敬也调整过来,不卑不亢道:“在下此刻就是个普通的状师。”

      “那你为何不跪?”王贤冷冷盯着他道。

      “姓王的,你别太过分了”见庄敬受辱,纪纲身后的许应先等人聒噪起来。

      “何人敢喧哗公堂”王贤双目如电,扫过纪纲一行人,重重一拍惊堂木道:“掌嘴四十,叉出大堂”

      “喏”堂上的官差都是王贤的人,闻言齐声应下,便朝许应先几个扑过去。

      “来呀,来呀”许应先等人自然不甘示弱,纷纷抽出兵刃来。

      “王镇抚,你疯了么?”纪纲本来扎马步就很辛苦,此刻自然趁机站起来,面色铁青的拦在官差前头道:“莫非真以为本官是个摆设?”

      “大都督何出此言?下官尊你敬你还来不及,又岂会把你当摆设?”王贤冷冷一笑道:“只不过下官的掌刑千户方才有言在先,再有胆敢喧哗着,严惩不贷既然已经示警在先,本官若不对他们略作薄惩,公堂秩序何在,我们锦衣卫的体统何在?”

      “锦衣卫的体统,还用不着你来操心”纪纲冷硬道。

      “但这个案子现如今是钦案,”王贤再次扯虎皮拉大旗道:“现在大堂上却如菜市场一般,让下官如何向皇上交代”

      “皇上那里我自会交代。”纪纲冷哼一声道。

      “这么说,大都督是奉了皇命来的?”王贤目光炯炯的看着纪纲道。

      “这个么……”纪纲一顿道:“本官巡视下司,还需要请示皇上么?”

      “若是平时自然不需要,但现在北镇抚司办的是钦案,大都督此番前来,难免有以势压人,于预审理之嫌……”王贤缓缓道:“还是请示一下妥当。”

      “你”这话一下让纪纲哑口无言,王贤的意思很明白,你来了是来了,但请闭嘴坐在一边,不开口怎么都好说,一开口你就是于预司法。这大帽子扣得纪纲都顶不住,只好闷声对身后众人道:“你们都滚蛋本座自己在此旁听”他故意把旁听二字咬得极重,便是表示自己不会再多说话了。

      “大都督果然深明大义。”王贤这才点点头,示意手下停住。他也是见好就收,毕竟真把纪纲惹急了,把大堂打成一锅粥,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老祖宗……”不过许应先几个就傻眼了,立在那里进退两难。

      “滚”纪纲烦躁的挥挥袖子,把徒子徒孙撵出去,然后气哼哼的回到座位一屁股坐下,却忘了身下的杌子是个坑爹货。结果用力稍猛,只听咔嚓一声、杌子轰然倒地。饶是纪都督身手敏捷,也还是摔了个趔趄,屁股重重亲吻到地面。

      大堂上下见状一片哗然,尤其是外头的老百姓,哪想过能见到纪阎王出丑的画面?他们是既想笑又怕遭记恨,只能硬生生憋着,憋得满脸通红,还是忍不住吃吃笑出声来。

      “还不快扶起大都督。”王贤一脸吃惊的下令,又劝慰纪纲道:“大都督要是有什么不痛快只管说,犯得着拿个杌子撒气么?”

      纪纲的脸已经黑成锅底了,整个人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他纵横江湖近二十年,何曾受过这份羞辱?他知道这是王贤在报复自己呢,但大庭广众之下,他要是挑明了,反而更丢人。只能先咽下这口气,咬牙切齿道:“镇抚司的椅子都该换了”

      “那还得都督拨款才行。”王贤笑着摆摆手,手下又搬上一把椅子,纪纲这次学乖了,先用手试了试,看没问题才慢慢坐上去,便在那生起了闷气。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原先手下这帮家伙还挺好使的,但自从碰上这个王贤,便丑态百出、各种愚蠢,简直跟中了邪似的连带自己也跟着出丑

      殊不知这些家伙之前之所以能横行,是因为他们面对的是各种满腹经纶的文官,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但现在他们遇到了王贤,这个从最坏最浑的衙门里一步步走出来的猛人,他们那套在他面前完全吃不开,也只能吃瘪再吃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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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6章 掌控



  撵走了一干牛鬼蛇神,纪都督也在一旁不做声了,王贤便把炮口转回堂上,目光凌厉的盯着庄敬道:“为何不跪?”

  “因为在下跟大人一样,也是举人出身,”庄敬飒然一笑,仿佛方才的闹剧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按照大明律,举人是见官不跪的。”

  “这么说你谙熟《大明律》?”王贤冷笑道。

  “谙熟不敢说,但起码能默写出来。”庄敬毫不谦虚道。

  “那你应知道,凡教唆讼词及为人作词状增减刑罪及诬告人者,该当何罪?”王贤幽幽问道。

  “与犯人同罪。”庄敬暗暗jǐng觉,但他已经被王贤压到低处,只好先无奈作答再愤而反击道:“但是《大明律》也规定,其见人愚而不能伸冤,教令得实,及为人书写词状而罪无增减者,勿论!”

  “不错。”王贤点点头,面无表情的望着庄敬道:“如果你的辩护完全属实,自然没有责任。”顿一下,他目光变得冰冷道:“但如果最终证明张狗子有罪,你为他辩护就是明知故犯,当与他同罪。如果判他斩首,你便与他同赴刑场!”

  “这……”庄敬想不到王贤的发问环环相扣,已经把自己步步紧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了。

  庄夫子额头浸出白毛汗,他已经隐隐感到后悔。有道是隔行如隔山,他本以为王贤再厉害,对词讼盘诘之道也是外行,自己可以轻松的击败他,为己方扳回一城。这下竟发现自己差之谬矣,这王贤不仅是此道中的高手,还出奇的老辣犀利!

  早知道这样,庄夫子肯定不会趟这趟浑水,以免被他作践,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下这杯苦酒了。他定定心神,知道王贤这话里是有陷阱的,自己的回答稍有余地,就会被他抓住猛击……比如自己说‘我坚信他是无罪的。’王贤就会追问,这么说,你认为他所说都是事实?自己肯定要说是。王贤便可说,如果不是你愿意负责么?如果自己是说,那后面张狗子的满篇谎言,就会让自个十分被动。

  虽然他不相信王贤真会把自己投入监狱,但仅被此人的铁嘴钢牙挤兑,就会陷入巨大的被动,所以庄敬不得不小心应付,“大人当然知道判决不一定符合真相,还有种案子叫冤案。本人要做的,就是防止冤案发生。”他不能任由王贤轰炸了,必须将战火引回王贤身上,才能掌握主动。

  “不要转移话题,如果张狗子的证词中有不实之处,你愿意连坐么?”但王贤谨记老爹‘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的教诲,一拍惊堂木道:“回答本官的问题!”

  庄敬见自己的‘斗转星移’失效,只好硬着头皮道:“前提是大人能证明,一他说的是假话,二我是知情的!”

  “你如果都不确定,他说得是真话假话。”王贤轻蔑的一瞥道:“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振振有词替他辩护?”

  “我确定。”庄敬只好无奈答道。

  “好,一旦他说了假话,你就连坐!”王贤拍板道。

  “你……”庄敬心说这也太霸道了:“大人,我们就不要在细节上纠缠了,还是开始问案。”

  “这么说,你同意本官的说法了?”王贤终于出笑道。

  “同意。”庄敬这个无奈呐,显眼只要自己不答应,王贤就会一直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但他不愧是老牌讼师,发现自己还没开始就被打压的气势全无、心浮气躁,忙深吸口气,调整好心情道:“开始。”

  “你早同意就不用拖这么久了。”王贤把责任全推到庄敬身上,然后一挥手道:“你先到月台等候传唤。”

  “大人还没问呢……”庄敬登时傻眼了,感情之前都是耍猴呢。

  “本官如何问案,还需要你来教么?”王贤睥睨他一眼道:“本官尚未传唤,你就迫不及待上堂作甚?”

  “被告张狗子已经不能说话了。”庄敬道:“按律可以由讼师陪同。”

  “那也得等本官确认之后,传你才能上堂。”王贤一拍惊堂木道:“你是要滚下去还是被轰下去!”

  “……”庄敬无语,只得先退到月台上去。临下去时,他看到纪都督的表情已经很难看了,不禁暗暗叹息,还是小觑了这姓王的小子,实在是比浸yín刑名几十年的老油条还难对付。

  待庄敬下去,王贤这才一拍惊堂木道:“传被告李chūn上堂。”

  “大人,被告怎么又成李chūn了?”庄敬发现王贤之前传张狗子是虚晃一枪,不禁有些担心,在大堂外就抗议起来。

  “念你是状师,这次就先罢了,”王贤冷冷道:“再敢聒噪,掌嘴撵出衙门!”

  “……”庄敬知道他说到做到,只好把嘴闭上。

  这时李chūn被带上来,打那天被软禁开始,他这还是第一次走出禁闭室,身上还穿着官服,官帽却不知去了哪里。整个人消瘦了许多不说,且须发蓬乱,神情憔悴,一看到纪纲就像见到救星一样,噗通跪下去,泣不成声道:“大都督为孩儿做主啊!”

  纪纲看他这副惨状,也是好生气愤,但再看看踞坐堂上的王贤,还是硬生生憋住道:“本座是来旁听的,你要跟王镇抚有一说一……”见李chūn脸都绿了,他才补充一句道:“放心,有本座在,谁也冤枉不了你。”

  “是。”李chūn这才爬起来,朝王贤勉强一抱拳,怨念深重的等他发问。

  王贤瞥他一眼道:“堂下何人?”

  “你不认识么?”李chūn愤懑道。

  王贤啪地一拍惊堂木道:“尔敢藐视公堂,掌嘴!”

  朱九爷倏然上前,李chūn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扇了重重两耳光,当时两颊青紫一片,耳边更是嗡嗡直响。李chūn懵了片刻,却见纪纲没有丝毫反应,才知道哪怕老祖宗在场,也没有自己耍横的份儿。这才老实答道:“本官李chūn,锦衣卫北镇抚司副镇抚。”

  王贤哼一声,这才打开卷宗道:“现有民女兰草,诉锦衣卫百户张狗子杀母嫁祸其兄齐大柱,致使齐大柱被朝廷冤杀,其母亦含恨而死一案。奉圣旨重审后,本司调集你所立卷宗旧档发现疑点颇多,其一,张母身上的伤口是匕首贯穿上,而原审所谓齐大柱遗留现场的凶器,却是一柄镰刀。请问李副镇抚,如何用镰刀刺出匕首的伤口?”

  “这个么,镰刀自然刺不出匕首的伤口。”李chūn是经历过案件全过程,自然直到后来是如何掩饰这个漏洞的:“镰刀是凶器之说,乃江宁县的结论,本司并未附和。”顿一下道:“齐大柱既然是凶恶之徒,完全可能身怀利刃,在杀人后携刃潜逃,并未丢弃在现场。”

  “那齐大柱在本司的供词中,为何只字未提凶器?”王贤追问道。

  “大jiān大恶之徒,从来冥顽不灵。”李chūn撇撇嘴道:“他就是不肯说,我们有什么办法。”

  “这么说,凶器未曾找到?”王贤沉声道。

  “后来还是找到了。”李chūn道。

  “那齐大柱的杀人动机是什么?”王贤又问道。

  “自然是劫财了。”李chūn道。

  “那为何从他家中仅搜出铜钱二百余文,钞不足十贯?”王贤冷声道,十贯宝钞也就值十文钱的样子。“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他将凶器和赃物都掩藏起来。”李chūn心下郁闷,那齐大柱实乃一截木头桩子,吃遍镇抚司的酷刑,居然死咬着不松口,当时案子已经闹大,李chūn也不确定最后风会往哪吹,所以也不敢捏造口供,以免齐大柱当堂翻供,把自己也拖下水。“本司也没侦查出来,还是大理寺那边棋高一着,找到了凶器和赃物,犯人才无从抵赖,如实招供。”

  “也就是说,”王贤沉声道:“在之前江宁县、镇抚司、刑部、都察院四轮审讯中,都没有找到凶器和赃物,最后在大理寺的审讯中才出现!从而给齐大柱定罪。”

  “不错。”李chūn点头道。

  “那就奇怪了,”王贤一拍手上的卷宗道:“为何大理寺的案卷上说,一干证物皆由北镇抚司提供呢!”

  “那是后面我们花了大力气,挖地三尺找到的。”李chūn道。

  “也就是说,在齐大柱没招供的情况下,你们找到的。”王贤问道:“然后提供给大理寺,再由大理寺获取齐大柱的口供?”

  “不错。”李chūn点头道:“找到赃物和凶器时,案件已经移交给大理寺,所以只能由他们对质。”

  “很好。”王贤沉声道:“那今天咱们也对质一下!”说着一拍案道:“传大理寺官员!”

  很快,一名穿蓝袍的文官上堂,朝王贤作揖道:“下官大理寺左丞张言之,见过镇抚大人。”

  “张寺丞不必多礼。”王贤摆摆手道:“本官奉旨复查齐大柱一案,移文贵寺协助调查,想必寺丞大人对案情知之甚详?”

  “当时下官全程参与,是以寺卿大人派下官前来说明情况。”张言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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